百人接力小说(31)——心理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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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异数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白晃晃的房间里,身边正站着一个一身白衣的美女,在我睁开眼的那一刻,美女露出迷之笑容对我说道:“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我看着这张天然去雕饰的陌生面孔,不知道该对她做何反应,记忆里有很多美丽的面孔,女友丁柔,助理林彩,龙女尘萱,九尾狐狸汐子,苗族表妹,啃馒头的陆纤雪……,可是跟眼前这张面孔比起来都逊色了许多,要命的是这张美丽的面孔却并没有储存在自己混沌的记忆中。

美女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不等我开口就自己说道:“我是你的心理医生陌铭,三天前你在我的工作室做心理咨询的时候突然昏阙过去,我把你送来了这间医院,基于我们之前有签过保密协议,所以你这次住院我并没有通知你的家人或者朋友,你已经昏睡了三天,今天总算醒来了。”

可能是刚刚从长久的昏睡中苏醒,我的头脑里还是一堆浆糊,依然没有对她的这句话做出相应的反应,还是一脸懵逼的看着她,她接着说道:“你刚醒过来应该很口渴吧,我帮你倒杯水润润口。”说完转身朝身后的饮水机走去。我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她穿着一身纯白的职业套裙,贴身的剪裁勾勒出凸凹有致的完美曲线,在弯腰下去接水的那一刻露出腰间一寸雪白的肌肤,以及腰部一节血红刺身,像是一只蝎子的尾部。

“蝎子!”

我的脑海里顿时出现一片旋霓,眼前的画面一下跳转到一间卧室的床上,一个妖艳的女人正扭动着四肢如蛇行一般向我爬行而来,口吐蛇信,眼睛里充满了想要吞没我的欲望,她撅起的腚沟处一只血红的蝎子刺青也因为她不停扭动的臀摆而变得鲜活起来,仿佛也有一跃而起的冲动,当这蛇蝎美人撩动着舌头将整张脸逼近我,在我脸上不断撩拨的时候,我才发现她有着一张和心理医生极其相似的脸,我猛的一个激灵又被拉回了病房,陌铭这个时候已经端着一杯水,正一脸怔忪的看着我,而我回应她的也是一脸惊恐,过了好一会 ,她才恢复她职业的神情。

“你没事吧!”

我没有回答她,只是死死的盯着她的脸,这是一张干净得纤尘不染的面容,白皙得显得有些苍白,但此刻却在我的面前不断的与记忆中那张妖艳面孔重叠,陌铭就这么对视着沉默的我,眼睛里不断酝酿出不惑的氤氲,我和他就这么对视了好一会,才终于开口道:

“说,你到底是谁?”

陌铭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一闪而过,好像在说:原来,你想问的只是这个啊!

她像有备而来,转身打开自己的公文包,拿出一叠很厚的已经被装订好的打印册,递到我手中。

“看来你的记忆又出现了问题,如果你对我身份有所怀疑的话你可以看看这个,这里有我本人的官方履历以及从业资格证,以及我工作室的地址,还有我和你在两年前签署的心理治疗协议和保密协议,以及这两年你找我咨询的所有对话我都通过录音转为文字打印在上面了,当然,如果你怀疑这份资料的真实,我也可以通过电脑给你传一份音频资料,相信你的声音是我做不了假的吧!”

接过打印册,前面几页确实是可以证明她身份的相关资料以及证明我和他之间关系的协议,刚翻到自叙部分的时候,陌铭的声音再次响起

“既然你已经醒了,说明也没什么大碍了,我已经守着你三天三夜,实在困倦得很,那我就先回去休息了,明天晚点我会再来看你,我给你选的是间单人病房,会有专门的值班护士照顾你,你有什么需要按服务铃即可。”说完,对我欠了欠身子,然后带着满脸疲惫的神情离开了病房

面对着空荡安静的病房,我努力的想从混沌的记忆里探寻到当下所处的时空是不是真实的,但最后我发现这依然是徒劳的,像每一段存在于我记忆的影像一样,所有的感官都是实实在在的,可是又总觉得记忆中有太多缺失的东西,只不过自我感觉当下所处的空间又比其它记忆更能让我接受一些而已

晚上值班护士送来了晚餐,是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许是见我刚醒来不久,身体还很虚,给我送的饭菜很是清淡,但我我胃口却大好,想来是饿了太久的原因,一番风卷残云,立马颗粒不剩。

吃完饭,又呆坐了许久,决定还是看看我和心理医生之间的对话,也许那里可以得到些我想要的答案,便再次打开那本打印册,略过前面的资料,直接翻到了叙述的部分:

事情得从一张二十多年的报纸说起

五年前,我还没有进现在的这间杂志社工作,而是在杭州当地的一家报社做实习记者,每天就是扛着沉重的仪器跟在新闻记者的后面,追着这个城市里街头巷尾的新闻跑,每次看到自己追过的新闻出现在自家报社的报纸上却署的不是自己的名字就觉得很失落,同时也憧憬着有一天自己的署名也会出现在上面,所以闲着的时候,我就喜欢翻看一些过去的报纸,学习如何写出吸引人眼球的新闻,一天我无意中在档案室翻到一篇二十多年前的报纸,报纸上用近一半的版面曝光了一个叫河口村的封闭古村,至今一直延续着每年用河童祭祀河神的古老风俗,在当今的文明社会,这种泯灭人性的祭祀行为瞬间在全国引起了一片哗然,一连数月,关于河口村的各种报道被全国多家报纸转载或者追踪报道,以至于河口村这个曾经遗世独立存在的世外之村,一下子变得异常热闹起来,村民对于这些突然闯入的文明人充满了惶恐,据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村里家家户户都紧闭家门,整个村除了那些不请自来的外人,白天看不到一个当地人,整个村如同一座空城一般,这股风刮了近半年才得以平息,河口村才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河口村这个名字也随着时光的流逝渐渐淡出了所有人的记忆,而当初报道这一事件的第一人也因为这篇报道成了新闻界的名人,至今他的名字在业界仍然是权威的象征。

那个时候也不知是着了什么魔,就觉得河口村这个地方像有某种魔力一样在对我召唤,正好那个时候社长让我尝试着自己写新闻,如果可以的话就将我转为正式员工,我迫切需要一个轰动的新闻来打响这第一炮,而河口村当年的轰动正是我向往的效果,虽然二十年多年过去了,但记得这个事情的人大有人在,可以再对二十年后的河口村做一个对比报道,勾起一些人的久远回忆,也许会是一篇不错的新闻,想到这些,我的血液也瞬间沸腾了,马上去跟社长沟通,社长听后也很是支持,答应如果有值得报道的价值,会给一个版面的位置,这对一个实习记者来说已是莫大的支持,看来当年这桩轰动全国的新闻社长也是记忆犹新的。

我一刻都没耽搁,上网查找关于河口村的所有资料,才知道,这个古村虽然闭塞,却是离杭州城只有三百多公里的路程,只是河口村依然避世,一个星期才只有一趟班车从镇上开到村里,而第二天正好是班车进村的时间

第二天,经过几番辗转,终于在班车回村之前赶到镇上,然后又颠簸了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在黄昏十分来到了河口村,这里鲜少见到红瓦白墙的房子,大都是木头或者石头结构的老房子,从它的构造和斑驳的墙身上可以看出,这些房子都是有几十上百年的房龄了,当我的双脚一落在这个名叫河口村的地面的时候,突然对这个地方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前世今生到过这里,心情一下豁然开朗,心说即便在这里采访不到新闻,当是来此散心也是不亏的

因为当年的事件曾让当地的村民产生过很重的戒备感,我决定隐瞒我记者的身份,向村民介绍说我是名作家,来此是想找点创作灵感,原本以为会遇到些波折,没想到刚一说明来意,就有村民说道:你是写书的啊!正好,村里陈伯家一年前也住过一个写书的人,一个多月前那人正好搬走,我可以带你去问问他们家是否还出租。我一听事情这么顺利,当然喜不自禁,赶忙请他带路,那人也很热情,边走边告诉我陈伯夫妻已是近七十岁的老人,膝下无子,就两老相依为命,没几分钟,那人就把我带到一间木头修建的老房子门前,虽然这间房子与村里的其它房子一样有些年岁,但从它的构造上可以看出这房子修建时是下了些功夫的,门前四根立柱虽然经过常年的风吹雨淋却也没有腐烂的迹象,敞开的大门也可以看出是用上好的木料制作的,门梁是也在各种雕龙刻凤,透过敞开的大门可以看见大门内有个小庭院,然后是一个成凹字形的两层木楼,这种两层的木楼在我一路走来也是独此一家。

给我带路的村民径直走了进去,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陈伯,在家不。不一会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从里屋走了出来,看到我愣了一下神,然后问那人何事,那人便把我的来意说了,陈伯听他说完,又打量了我许久,沉思了一会,然后问我住多久,我说,只是来这里找些灵感,最多也就三五天。陈伯又是一阵沉默,正当我以为高兴太早,乐极生悲的时候,陈伯再次开口说道:“天这么晚了,让你再去找其他地方歇脚也是有些困难的,正好也有一间房间是空着的,那就先在这里住下来吧!”我这时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跟陈伯进了内屋。

陈伯把我带到二楼的一间房,告诉我说这个房间之前也是一个作家租住的,开始也是说来此地找灵感,他每天找村里的老人聊天,让他们给他讲故事,然后很晚才来这里睡觉,有一天他很兴奋的回来,跟我们续租了一年的房租说是要在这里写一部小说,他很少出门,只是让我和老伴每天定点送三餐和水,因为他给的房钱和饭钱足够充裕,所以我们也不好多问,一个多月前,他突然走出房门,说他的书终于写好了,他决定要好好的去村里走走,他出门的时候心情极好,我们以为他逛一会就会回来,可是到了很晚都不见他回来,后来一连好几天也不见他回来,我和老伴就认为他是不是已经回城里去了,他房租还有一个多月才到期,我们也不敢擅自处理,也就那么放着,想着他也许中途会回来,看到有人动他东西总是不高兴的,这不,今天正好房租到期,你又来了,我和老伴收拾一下你就可以住了,在走廊等了一会,两位老人收拾好出来了,说东西不多,就几件换洗衣物和一叠手稿,已经收进了房中的一个皮箱里

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我总是会有些不习惯的,特别是这次我是带着激动的心情来的,就更加难以入眠,可惜走的时候匆忙忘了带本书出来,当我的目光正好落在桌上那口皮箱的时候突然想起陈伯提到的手稿,鬼使神差的打开皮箱,拿出手稿来读,直到天快放亮的时候我才读完,心情却久久不能平复,这是部太有吸引力的著作,已经不足以用精彩二字形容,可以这么一部优秀的著作为什么却被丢弃在这里?陈伯说那个作者是花了近一年的时间才完成这部作品,这么一部呕心之作不可能被遗忘的,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个作者已经不在人世了,一想到这一点,我的脑海中就出现了想要将手稿据为己有的冲动,这个想法让我更加的激动难耐,看着窗外已经微亮的晨光,我决定了,乘着陈伯夫妻还没起床,带着这部手稿不告而别

去镇上的车要到一个星期才能出发,而我因为心虚也不敢找村里送我,只能选择徒步出村,当我仓皇的逃离河口村,走到自认安全的地方,回头再看河口村的方向,我才发现河口村上方浓烟滚滚,而那个位置正好是陈伯的房子,我才猛然想起,在我仓皇逃离的时候,因为太过紧张撞倒了房间桌上的某个东西,而那个桌上好像唯一的一件物品就是一根燃着的烛台

读到这里的时候,值班的护士进来,提醒我时间不早了,我该休息了,抬头看时钟已经十点,确实我也觉得疲惫,便听从护士的建议放下了打印册,贴心的护士顺便帮我关上了房灯和房门,回到黑夜中,我的头脑变得越发清明起来,那些所谓的幻象太真实,真实到每个场景和人物我都历历在目,我知道幻觉和梦其实有时候是相通的,都跟自己的生活息息相关,但存在与我脑海的这些幻象却跟我的生活找不出一丝联系,我开始不确定哪个陈耳东才是真正的自己,还是说陈耳东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体,任何一个灵魂入住到这副躯壳中就都成了陈耳东,那现在的我是不是也是这其中的一个灵魂?还是说,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一种臆想,不是说有某些药物进入到人体就会让人产生某些幻觉,那么这次住院是不是我的身体对药物产生了排斥或者是给我下药的人一时没掌握好剂量,才导致我突然休克住院,在鬼门关前溜达了一圈,如果真的是药物作用,那么会对我下要的人又会是谁?,是失而复得的女友还是突然出现在我身边的漂亮女助理,还是这个我没有记忆的自称是我心理医生的陌铭?,如果不是,那这些关于陈耳东所有记忆又是什么,所有的记忆都太脱离现实,只有孩童才会相信那样的世界存在着。

“孩子!”

对,孩子,好像是有这么一个孩子一直贯穿在这其中,而且记忆里也确实有这么一张五岁孩童的脸,这孩童的脸在黑暗中越来越清醒,甚至让我觉得他现在就在我身边,正对咧嘴嘴问我

“你是谁?”

……

我在惊恐中再次昏阙,再次醒来,我才记起我叫陈耳东,是杭州一家知名杂志的记者,喜欢在网络上写许多小说,我喜欢尝试不同题材不同风格的创作,玄幻,奇幻,科幻,悬疑,言情,武侠无不涉足,但我唯一成名的一本书却只有一部叫《恐怖记忆》的惊悚悬疑小说,讲述的是一个叫河口村的地方,一段关于河童祭祀的故事。那本书的主人公叫陈耳东,而我的名字也叫陈耳东,再后来我一直想写出另一本超越这本书的书,我尝试不同的写作风格,但唯一不变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主人公的名字都叫陈耳东,我废寝忘食的创作着各种关于陈耳东的故事,常常心神恍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记忆开始混乱,我常常失忆,忘掉一些人和事,有些记忆又被取代,我常在不同的角色里客串陈耳东,直到后来我越来越分不清,我是谁,陈耳东是谁

三天前,我正好在创作一部武侠小说,当然,主人公的名字仍然叫陈耳东,那天的心情大好,下笔也如神助,人也清明了许多,我决定给主人公取一个新的名字——九幽公子越海风。我觉得越海风这个名字比起陈耳东更侠气几分,可是写着写着,总觉得身后有很多双怨怒的眼神看着我,那种被人抛弃的怨怒,我的心开始惶恐不安,放下手中的笔,我拨通了陌铭的电话,和她预约了一个小时后的咨询。陌铭是我两年前签订的心理治疗医生,那个时候离我成名的书出版已有三年,因为一直没有写出如这本相当水准的小说,我被盛名压得透不过气,脾气变得暴躁易怒,最后导致丢了工作,女友消失,投稿被拒,而我一直坚定一点,我是陈耳东,是曾经写出畅销百万作品小说的陈耳东,我会写出更好的作品,我会让所有人都记得陈耳东这个名字,当有一天我突然清醒认识到,陈耳东这三个字已经像一个魔咒一般的存在我的生活里了,我知道我已经离毁灭不远了,我想起了杂志社曾经在一期出过一个心理医生的专访,让我记住她的不是她行业名气,而是那张漂亮得没有瑕疵的脸,我通过同事要来了她的联系方式,登门拜访,在得到她对我的言行做到绝对保密的承诺后,她成为了我的心理医生,在长达两年的心理治疗过程中,虽然我对陈耳东的分裂越来越严重,但每次在我即将崩溃的时候,陌铭总是能将我拉回来,我才知道,我叫陈耳东,我是杭州一名杂志社的编辑,这两年的时间里,她像鸦片一样的存在着,可能瞬间帮我止痛,同时也让我对她越陷越深。

那天我匆忙的赶到她的工作室,我跟她说,我要彻底抛弃陈耳东,我不要再做陈耳东,我需要重生。她用充满疑惑的目光看着我,然后压低身体,她的整个身躯向我倾来,我的眼前被她身体投射过来的阴影罩住,她压低声音,在我耳旁说道:如果你抛弃了陈耳东,那么你还是你吗?你又是谁?那么陈耳东又将何去何从?你确定你真的要抛弃她吗?她的声音还是我熟悉的声音,像有种魔力一般,有一种修复心灵的功效,可是这次却觉得像是来自地狱的召唤,我的眼前突然出现了无数个陈耳东的面孔,他们都用一种忧郁的眼神看着我,然后慢慢的向我靠近,我变得越来越惊恐,终于在他们的围逼中我又昏阙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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