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有一个我意想不到的患者前来复诊。
是一位老人,衣衫褴褛,皮肤黝黑,精神状态并不怎么好。
初诊的时候,他就讲自己是肝硬化,以前经常喝酒,现在已经戒了。
我问他:“除了经常喝酒,有肝炎史吗?”
“没有,”他回答的非常干脆利落“我就只是肝硬化”
那时候我就已经有在怀疑他应该不止这么简单,综合判断完全不像是肝硬化。
“你的检查报告呢?拿来看一下。”
“都没带,因为要低保报销,检查报告都不在我这。”
因为没有具体的检查报告,并不能完全确诊,我当时并步不打算开药给他。
无奈,患者已经失眠、便秘好多天了。
在他强烈要求下,只能先帮他缓解一下睡眠、便秘等不适,只能通过“肝胆湿热”来开药帮他调理,并再三交代,
“下次复诊的时候一定要把所有的检查报告都带上,不知道哪些有用的就把全部都带上。”
一周后的今天,老人回来复诊了,依旧是衣衫褴褛,只是脸色比之前有所好转。
他一进门就跟我讲:
“吃了你上次的药,能睡能拉了,不过肝的部位有点痛。”
我一听就发现不对劲:
肝硬化不应该会肝区痛的啊,赶紧接过检查报告仔细翻阅,有三个指标证实了我的忧虑:
那时候我瞬间明白了,患者有慢性乙型肝炎,长期喝酒、劳累而诱发肝硬化,继而发展成为肝癌。
很明显,我上次的怀疑没有错,这并不是单纯的肝硬化。
事情到这里还没完,如果只是如此日常的就诊记录还不至于让我有如此深刻的印象。
在老人上洗手间之际,我跟他随行来的年轻人讲,
“其实,他并不是肝硬化,已经发展到肝癌了。”并将报告上显示肝癌的资料整理给他看。
随行年轻人给我的神态是一种很平常但又很惊讶的感觉,好像他并不知情一样。
在随后下医嘱、开处方的过程中,随行年轻人都非常认真的翻阅老人的病例报告,并用手机拍下他觉得有用的地方。
付过药款后,随行年轻人示意患者先到门外等着,
“医生,他的情况是不是很严重啊?”
“严重是肯定的,都肝癌了。”
“希望你帮帮他吧,他常年一个人,他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他现在只是偶尔捡一下垃圾,靠着低保过日子,因为支付不起医药费,医院都不敢收。”
“我也只是他的邻居,有空才能载他来看病的。”难怪在知道老人病情的时候会有那种惊讶的反应。
“我也不知道他的情况原来已经这么严重,他没什么文化,他自己的病情,我估计他也不懂。”
年轻人长叹一口气继续讲到:“看过报告之后,我想起了我以前有一位亲戚也是这样,不知道自己有肝炎,死的时候才发现死因是肝癌。”
听着他讲,看老人静静地坐在门口马路边阶梯上,很随心东看看西望望,心里突然酸了一下。
我完全没有想过,当代还有人不知道肝炎是什么,更不知道肝炎会诱发成癌症。
看着这位孤独老人的背影,看着他这种无知的申请,有种无力感从内而发,
不难想象,这也仅仅是开始,老人以后要走的路会非常困难。
整个就诊的过程中,让我印象最深刻的还是这位随行的年轻人。
在今天午休的时候我听到同事在谈论这件事情:
“现在还哪里有这么善良的人啊,估计那年轻人是看到他是独居老人,想把他房子给占了!”
其实,是不是我们的内心都太缺少阳光?是不是我们乐于助人的细胞正在慢慢丢失?
为什么当我们遇到一个特别热心的人时,内心就产生了质疑和慌张?
我今天一直都在想,
人与人的善良其实是多么美好而单纯的东西,为什么就不能相信人可以不带有任何目的地去帮助别人呢?
在我们从小生活的环境里,二十多年来都极少遇见危险和灾难,却依旧不断地被教育要预防、警惕身边的人和事,直到我们的内心开始变得畸形,没有阳光和温暖。
遇见新婚女子怀孕,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不是祝贺天使的降临,而是躲在背后去猜测是否是未婚先孕奉子成婚,纷纷扰扰无休无止;
明星获得成功,不去鼓掌祝贺,却在茶余饭后猜测是否有被潜规则上位,潜了哪个导演,睡了哪个制片。
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只记住一些好的事情呢?为什么要用我们内心的“恶”去揣摩、评价别人的“善”呢?
亚马逊集团董事会主席兼CEO杰夫·贝佐斯讲过:
“善良比聪明更难。聪明是一种天赋,而善良是一种选择。”
其实,我们要做的只是一种选择,把藏在内心深处的善良重新挖掘出来的选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