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提笔,每次决堤。悲伤,不因时间的流失而消逝,蚀骨的思念从笔尖汩汩流淌!
——————题记
“19”这个数字像一泓清泉,灌满我的肺腑煮沸我的心。今天是19日,也是母亲离开的一百五十天。
下班回家我一眼就看到门前的菖蒲艾条,准是公公过来插上去的。放下手中的包,轻轻扶直倾斜的菖蒲。浓浓的艾香令我情不自禁地又想起了我的母亲!如果母亲还在,这个时候她肯定会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家过端午。从故乡到异乡,离开已经整整三年了,回去的日子屈指可数。 还记得2015年9月19日这天,安静的小屋突然响起了急促的电话铃声。接起电话,姐姐低沉的声音告诉我母亲严重的病情,我不敢相信好好的母亲怎么突然就得病了。瞬间我脑子空白,眼前发黑,顾不上自己身体的不适,连忙起床往外冲,我不知道冲去哪?只能像疯子一样在客厅房间、客厅房间,来回闯。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忘记了八百多公里的路途,忘记了自己已远离母亲,除了泪水还是泪水。我无语问苍天,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只感觉胸口突然堵住了,嘴巴张开却怎么也发不出声来,几乎要昏厥的我,突然撞到墙壁清醒了过来!哗哗的泪水冲洗悲伤的脸庞,全身衣服在疼痛挣扎中已经全湿了…… 从发现病情到母亲离开,老天爷只留给母亲四个月。我回去过二次看母亲,第一次刚好巧逢国庆长假,然后加了一个星期的假。由于母亲年纪大怕她经受不住这个意外,所以一直不敢告诉她病情。母亲像以往一样乐呵呵看着我回来。大家很清楚母亲这个病是熬不到多少日子,所以大家为了多陪母亲大伙都过母亲家吃饭。大姐每天做饭,我负责买菜。大家在的日子母亲的任务就是催我吃饭,她生怕我过去迟了没菜吃。就这样热热闹闹,朝夕相处了十几天,我又回来上班了。临行前母亲悄悄塞我一个大红包。“满子,这些钱你自己去买点补品,你那么远身边没人照顾要自己关心自己。”母亲慈蔼地对我说。回到宁波我把母亲的电话号码压在了办公室的玻璃板下面,我提醒自己记得每天给母亲打电话。每次拿起电话母亲总是大声嚷:有没有吃饭、是不是还在上班……泪水总是在挂电话那一刻夺眶而出。就这样我和母亲通了二个月的电话。
元旦到来了,我放下这边所有的事情回去再次看母亲,母亲比二个月前清瘦很多了,病情也一天天加重,母亲行动也受阻碍了。因为长期没进食,力气不足根本没法行动。那晚,我问母亲:要不要陪您睡?母亲欣然答应了。以前她绝对不要我陪,总是叫我回自己家睡。那晚是我几十年来第一次跟母亲共枕。半夜,母亲不停地呻吟,我抱着母亲,母亲背上一条条的骨头摸得我心好疼好疼。我轻轻地拍着母亲的背,她急促的呻吟贴着我的胸口,我不敢轻易动身,因为一动身母亲肯定知道我累,就不会要我帮她揉背了。母亲起来上厕所都不要我扶,我知道母亲很好强,没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麻烦子女的。生活总是不随人意,人到中年我却选择了背井离乡。在母亲阵阵呻吟中我回忆起小时候,母亲也是这样抱着我,揉着我入睡,即使母亲抱我一个晚上我也不嫌长,也根本不会考虑母亲会不会累。黑暗中望着母亲煎熬的样子我心再次被割痛,我无法用这种方式来回报母亲,无法用母亲般的耐心和慈爱去哄母亲吃药,无法聆听母亲的唠叨。我多希望母亲能像以前一样对我唠叨着:有没有吃饭、怎么穿那么一点衣服、调回来上班……可这次回来母亲一句都没说了!母亲越来越疲惫,越来越不想说话,只有不断的呻吟声。我真希望时间就定格在那个夜晚:我抱着母亲,母亲贴着我。让我感受着照顾母亲的幸福,让母亲一直呼吸着儿女的孝道!可老天并没有因为我的孝心而停留时光的脚步,一样转的飞快! 相聚的时光总是幸福而短暂,临行前的晚上,我坐在母亲床沿,轻轻地与她告别,母亲微笑着说:“放心上班吧,如果有福气我们还能见面。”母亲再也没有像以前一样把我送到门口,再也没有唠叨着叫我带这带那了。临行前我穿着母亲的衣服和母亲拍了张合影!带着和母亲仅有一张的合影我回来上班了。夜深人静时我经常打开母女的合影幸福漾在脸上,泪水在眼眶中凝固,疼痛在内心折磨……健康时的母亲独立,自强不需要儿女的照顾。可病重的母亲却无法享受所有儿女绕膝的呵护,这是一种多么残忍的痛啊!时间一天天流逝,我总是期待着,向往着,有一个天使可以降临在母亲身边,然后赎回母亲的强健,为母亲解百忧千愁。幻想和希冀可以穿越时空但事实总是很难逃越!
1月16日早晨我像往常一样早早打开微信,朋友圈的家族群闪出多条未读,于是我急切打开,映入眼帘的字幕令我终身难忘。二哥在群里说母亲病情严重大家要回去,含到喉咙的早餐再也咽不下了,我想站起来腿突然间全软了,我想打电话求助可是不知道打给谁?我想立即回家,可不知道车在哪?我想哭可怎么也哭不出来……女儿上学了,身边连商量的人都没有。第一次体会到束手无策的滋味,坐立不安的煎熬。我只能去上班,一脸的泪水被细心的同事看出来了。还没等我把情况说完同事们就忙开了,打电话订票,查看最便捷的路线,驱车送我车站……我终于坐上了这天的头班车也是最后一班车。赶到母亲身边已经是晚上九点了,二哥告诉母亲我回来了。母亲微微转过身轻轻地喊了一下“小华,你回来了。”又转过身去睡觉了。这六个字,是母亲留下来最清晰的一句话,也是母女最后的对白,更是母亲对我最后一次的呼喊,至今回荡在耳畔。距离上次见到母亲是十五天左右,母亲明显地萎缩了,我不敢想像母亲这十五天受的煎熬,母亲意识也模糊着。年轻时能挑二百多斤的母亲在病魔面前居然是那么的渺小和脆弱。我们无力挽回母亲的健康只求母亲不要受病痛的折磨。我们自认为比孝顺的子女要差些,但比多数子女要孝顺。可是我们错了,母亲在我们面前活生生地被病痛折磨的皮包骨头,任何治疗性药物不敢用,我们能算得上孝顺吗?一月十七日是我回来的第二天,母亲的病情一分钟比一分钟差,每次转个身总是担心会成永别,母亲凹陷的嘴唇已经不能自主吃饭了,下半身完全没有知觉。这几天母亲开始吃东西了,吃下去的东西也不会吐出来。现在酷爱吃樱桃,望着母亲吃樱桃的样子,内心升起莫名的愧疚。我居然不知道母亲喜欢吃樱桃,这是做女儿的不孝啊!我相信哥哥姐姐也有同样的负罪感。十七日晚上十点多母亲开始烦躁不安,意识全无,只会点头眨眼,由于母亲一生向佛我们只能在最后时刻请来了莲华助念团的师傅送母亲最后一程。莲华助念团带着我们兄弟姐妹一起为母亲念“阿弥陀佛”。十八日母亲食欲全无,樱桃也不吃了,母亲时而睁眼时而闭眼,一双只剩下骨头的手不时地伸出来又放进去,看得出母亲很烦躁很痛苦,微微张开得嘴巴试图想表达什么却又无法说出口,游离了灵魂的双眼时不时在看着窗外,似乎在搜寻着什么。每次挣扎后母亲又会安静一下。十九日母亲基本上处于挣扎状态,她的嘴唇开始凹陷厉害,脸色越来越苍白,指尖和眉毛也开始泛白了,助念团的师傅说,母亲很快会走了。母亲睁着失去余光的眼睛来回搜寻着,不时地转动着头,摇晃着手,看得出母亲是在与病魔作歇斯底的抗争,她不甘心就这样走,因为她还有心事没了却。她不舍得就这样走,因为她深爱着她的儿女子孙。她不放弃作最后的挣扎,因为她知道亲人们一直在努力地挽留。由于母亲年事已高真的没有抗拒的能力了,母亲那直勾勾地眼神穿透了我们所有人的心,大侄儿终于控制不住内心的悲痛大哭起来了。母亲一生向佛生前交代过在她临终的时候我们是不能哭的。其实有一种痛比不哭更撕心裂肺,为了让母亲走完最后一程,我们大家把绝提的泪水控制在眼眶,把巨大的悲痛化成念不完的“阿弥陀佛”。望着母亲一个人在床上挣扎,我真想冲上去抱着她,让她就在我怀里安心地去。可师傅叫我们不能靠近母亲,只能不停地念“阿弥陀佛”。下午四点左右母亲的呼吸开始急促,眼睛紧闭,手也没有伸出来了。师傅帮母亲侧了个身体,母亲右侧着身子呼吸越来越急促,声音也越来越响,师傅说母亲真的要走了,望着母亲疲惫憔悴的样子,我即使一万个舍不得也是无济于事了。大家只能用“阿弥陀佛”为母亲送行。希望母亲轻松地走向没有痛苦没有病痛的世界。4:47分母亲急促的呼吸声嘎然而止“咔嗒”一声。母亲走了,母亲穿着我买的那件小棉袄走了。生命的时钟永远定格在2015年1月19日下午4:47分。享年84高龄。
母亲终于放下世间的一切安然地走了。助念团的“阿弥陀佛”提高了八度,我们每个人眼眶噙满难舍的泪花,嘴里念着“阿弥陀佛”。母亲走后我们没有像常人失去亲人一样的呼天喊地。没有像常人失去亲人一样的捶胸跺脚,我们每个人的喉咙哽咽,每个人眼里噙满悲痛的泪花,我们每个人用几乎要变调的“阿弥陀佛”为母亲做最后的祈福!按照母亲生前交代我们又念了三十多个小时的“阿弥陀佛”。一月二十一日下午母亲换上了袈裟,穿戴整齐,在助念团的协助下母亲盘起了双脚,随着袅袅升起的烟雾,把佛心执着的品格带给了美丽的天堂。母亲的遗体缓缓推向熔炉那一刻,我释放压抑已久的悲痛大哭起来了。草木无语,陪我们流出伤心的泪水,哀乐挽歌述唱着我们无尽的悲伤。助念团和众多的佛教们一起为母亲的虔诚献上了深深的敬意,上天一定会眷顾我平凡而伟大的母亲,会让她一生苦难和美丽的灵魂得到安息! 母亲走后我一直想把自己的悲痛化为文字,可每次一敲击键盘我的眼睛就模糊起来。透过模糊的双眼脑海便浮现母亲生前的点点滴滴,收起沾满泪水的双手我只能悲痛地望着和母亲的合影,浏览母亲给我们留下最后的慈蔼。今天是母亲离开我们八个多月,也是母亲走后的第一个中秋节,没有母亲的中秋,我无心赏月,心里装的都是母亲,我幻想母亲在呼喊我回家过节。办公桌上一直压着母亲的手机号,我的手机里也一直留着妈妈的号码,虽然母亲走了,可在我的心里母亲一直在八百多公里的老家。在平复二百多个的日日夜夜,今天终于把母亲的最后一程写完。耗时四个月的文章,四个月里每次提笔但每次都被泪水吞噬笔尖。
母亲走后所有的仪式都是从简,犹如母亲简简单单来又简简单单地走。在我的心里母亲与文字一样永恒,一样活在我的心里,一样是指尖里最温暖的记忆。
2015年9月27日 宁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