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小小的年纪里,我经常躲在姐姐的衣柜里面。我把姐姐的衣服一层一层铺在身下,把身体浸在柔软的黑暗中。那里面很舒服,但是我觉得里面的时间慢极了,我在里面等啊等,我以为过了一天一夜,甚至过了好多天,我才等到姐姐在外面用手指轻轻地叩击衣柜的木质柜门,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是我和姐姐之间的约定,每当她来敲门,就说明吃饭的时间到了,也代表着,我不用挨揍了。我年少时总是挨揍,来自妈妈也来自爸爸,因为各种事情。但是妈妈是个民主的妈妈,她规定,任何坏事,都不能在吃饭的时候提起。
姐姐是我的避风港,她那时候处于叛逆期,和父母的战争尤为激烈,但不公平的是,她从来不会挨揍!我真是不理解。
我每次躲进姐姐的衣柜里,她都帮着我骗爸爸或者是妈妈,姐姐总是阴阳怪气的说,那小子跑掉了,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不过你们不用担心,他吃饭的时候会自己跑回来的。
我猜姐姐根本没那么好心,她帮助我只是因为我发现了她交男朋友的事儿。姐姐长得漂亮极了,面庞安静细腻,眼睛里永远藏着微笑,睫毛又长又软,在阳光下犹如一把黄金的蒲扇。她的身体也很清瘦,夏天总是穿着漂亮的裙子。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很漂亮,但是我不知该如何形容她小时候的样子,因为那时候我更小。
姐姐大我三岁,在她去上学后,我便发现她身边总是跟着很多小男孩儿,并且我发现姐姐喜欢和他们在一起玩耍远胜于我。随着年纪逐渐长大,我开始把经常出没在姐姐身边的男孩儿们成为姐姐的男朋友。
因为那时候我也上学了。在学校里,男生如果和女生在一起玩耍,就会被所有的小孩儿们大声的喊:小小子,娶媳妇,两口子,生孩子!
多么羞耻啊。
渐渐地,我发现姐姐和一个男孩儿来往频繁,姐姐叫他周森。这个周森一定是姐姐最终确立的男朋友了,说实话,我觉得那个周森根本配不上姐姐,因为他一点也不像所有男孩儿心中英雄的模样:高个子,强壮的身材,宽阔的肩膀还有冷酷的面庞。
周森只有白净的皮肤,像女孩儿一样的眼睛,身体瘦的像排骨,并且还没有姐姐高。
他简直像一个姑娘!
带着对周森的偏见,我开始对姐姐也产生了各种不屑。那时我并没有发现我的想法是不合逻辑的——姐姐并不是因为我发现了她的男朋友才用衣柜来保护我。因为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常常躲在她的衣柜里了。
只是那时候她骗父母的时候并不会阴阳怪气。
姐姐的衣柜是我们全家搬家的时候,妈妈送给姐姐的。因为那时候家里添置了一个新的衣柜,妈妈说,女孩子要有很多衣服。所以便把衣柜给了姐姐。
我猜姐姐一定听不懂妈妈的话,因为那时候姐姐才两岁,也就是说,我还没出生。在我开始记事的时候,那个衣柜便在姐姐的大房间里了。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经常跑进姐姐的衣柜里,我还记得有时候姐姐也会跟我一块进到衣柜里。那时候觉得衣柜里面的时间快极了,我和姐姐在狭小又黑暗的空间里玩耍,任凭外面的时间如何变幻。
所以我相信那个衣柜一定是一台时光机器,只是我还没有能力去控制它。
我一直都知道姐姐身边总是跟着很多男孩儿,当然我从没有说破。我第一次在姐姐面前公然叫嚣就是因为那个周森。
那次还和往常一样,我闯了祸。我印象中是因为我把妈妈的金戒指掰弯了,说实话我记得不是很清楚,因为我闯了太多的祸,并且我总记不得自己闯了什么祸。那次我害怕极了,趁着妈妈还没回来,我得躲到时光机里去。
我还抱着侥幸的心理,也许我很快就能控制这台时光机了!
我闯到姐姐的房间里,于是我遇见了周森。那是个夏天,姐姐的窗外有成片的灌木和树丛,好像一直连到天边。草丛里总是开着不知名儿的小花,在闷热的空气里,散着如丝带一般的香气,那丝带绕过树干,穿过窗纱,能一直飘到姐姐的房间里。
周森大概是从姐姐窗子爬进来的。
那一年姐姐刚刚升入初中,她愈来愈亭亭玉立了,姣好的面庞,偶尔会冒出红色的豆豆。那时候姐姐不愿意在同我一块进入衣柜里面玩耍了,也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有事的时候就在房间里,用懒散的声音叫我:小凡啊,你过来一下。
当然,没有她的命令,她也不会允许我进去房间的。
我忽然闯进来,姐姐和周森并排躺在床上。他们仰着头,头的方向冲着窗子,窗子外面是一望无际的田野和纤尘不染的蓝天。姐姐的乌黑的长发散了一床,她咯咯的笑着,女孩儿的笑声拨弄着少年的心事,窗外正有一个红彤彤的大太阳。
姐姐见了我,一骨碌坐起身来。她怒不可遏,大声吼道,你干嘛进来?
我吓坏了,当然我并没有表现出来,我一昂头,说,我去告诉妈妈。
姐姐似乎被吓住了,但我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了不甘和愤怒。良久,她终于说,别告诉妈妈,爸爸也不行。
我说,我要躲进衣柜里面。
姐姐说,你又闯祸了?
我说,你别管。
姐姐没阻拦我,我打开衣柜门,迅速钻进黑暗里。我躲在衣柜里面,听见姐姐小声的和周森说话,声音太小了,我听不真切。我偏偏想听到他们的对话,我拼命地把耳朵贴到柜门的缝隙上。终于听到了家里的门关闭的声音。
看来妈妈回来了,她总是这个时间回来。
我听到姐姐的房间里一阵骚动,姐姐似乎慌乱的把一切整理好,还低声说,你快走,从窗户跳出去。
周森似乎把一些书本之类的一股脑塞进书包里,飞快的从窗子跳出去,跑远了。
妈妈在姐姐房间外面问,刚刚有人从窗户出去吗?
姐姐心虚,但是依旧学着往日的声音,懒散又不耐烦的说,小凡啊!他跳出去了,他说和伙伴捉蝉去啦!
那片田野里总是藏着很多蝈蝈和蝉。我喜欢和小伙伴去捉蝈蝈,然后自己用草来编制小笼子,把它们养在床头。而姐姐总是分不清楚蝈蝈和蝉。
我一直躲在姐姐的衣柜里,那次真的慢极了,我发誓那是我躲在衣柜里最慢的一次。我在衣柜里面快要睡着了,姐姐才来敲柜门。她拉开柜门,我迫不及待的出去,她却用力的推我,把我推进她的一堆衣服里,我闻到她衣服淡淡的香水味。
那时候姐姐好像在用一种叫做等待的香水。
姐姐在我面前露出一张罕见的笑脸,她说,以后每次你都要承认是你从窗子跳出去,我才会帮你骗妈妈!
为什么不呢?这是一笔划算的交易。
姐姐又说,我和她只是在做作业,我们只是偶尔聊天。
我点点头。这并不是敷衍,我相信姐姐是个顶顶聪明的女孩儿,她从不肯吃亏。
从此以后,我都要在妈妈的询问里扮演周森,每次都是我从窗子跳出去。妈妈很不理解我为什么一定要从窗子跳出去。其实我也不清楚我怎么每次都那么巧,在妈妈回来的时候跳出去。可是姐姐一直没被发现,看吧,我就知道她很聪明。
但我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妈妈那天并没有发现戒指的事,直到很多天后,她才发现。而那时的我早已把这件不重要的事忘记了,于是我依旧不能躲过妈妈的巴掌。
在我那个年纪里,我只记得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事,比如每晚六点都会上演的动画片以及隔壁的哥哥新买了一台炫酷的自行车。当然,随着我年级的增长,我内心里面重要的事也不断改变,终于在那些野草疯长的夏天里,我爱上一个女孩儿!
那个夏天野草疯长,我只想这么形容,虽然那片田野里的小花依旧盛放。我发现我渐渐的开始注意女孩儿,学校里的漂亮女孩儿们。
学校里的男生也不再以和女孩儿一块玩耍为耻,他们变着法儿的去逗女孩儿开心,男生们开始模仿电影明星,留起蓬乱又帅气的长发。我也不例外,我能感受到我的头发像田野里的野草一般,疯狂的生长。还有我心里对女孩儿的渴望。
因为经常和小伙伴在小镇的街道上、燥热的田野中肆无忌惮的奔跑,我的身材变得精瘦,飞速拉长的身高让我身上的皮肉不够用,皮肉随着筋骨的拉长,变成薄薄的一层,贴附在骨头上;用力的时候,身体上会有隐隐约约的小块肌肉。我开心极了,这样越来越像是一个威武的男人了。
因为如此,我愈加瞧不起周森了,他还是那样文质彬彬的模样。
我依旧会经常见到周森,但是我不会再象从前那样钻进姐姐的衣柜了。那时候姐姐正在发育,她衣柜里面堆满的内衣让我面红耳赤。这样我和姐姐的盟约实际上已经解除了,我不能再骗妈妈说是我从窗子跳出去了,因为我不会藏在她的衣柜里了。
尽管如此我依旧相信那个衣柜是一台神奇的时光机器。我想,姐姐早晚会嫁给那个周森的,等她出嫁后,衣柜就是我的了。
在我刚刚升入初中的时候,我爱上了我的第一个女孩儿。她是姐姐的高中同学,对,姐姐只是刚刚升入高中。姐姐的同学叫邢然。我觉得这真是一个美丽的名字,尽管这两个字如此的普通。
姐姐大我三岁,邢然却只大我两岁。她和姐姐刚刚读高一,我刚刚读初一,这些我记得清清楚楚。那天周六,姐姐邀请邢然到家里,邢然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光脚穿凉鞋,她的头发在阳光下有些微微的棕色。
她一定染发了!
我觉得我被她迷住了。我觉得我那杂乱无章的头发实在太土了,我平日里穿的破洞的牛仔裤也很难看,我自我感觉那漂亮的腹肌也不能让她看见。也许我应该像周森那样梳一个干净的发型,穿上整齐的衣服,这样才能彬彬有礼的站在她身侧。
我自惭形愧,低着头站在一旁。可是我又忍不住抬头看向她。她也在看我!她的双眼好像藏着夏天里燥热的田野里的水滴,清爽明亮,可是马上又被高温蒸发,消失在空气中。
邢然对姐姐说,这是你弟弟?我还以为是个可爱的小男孩呢!
我的心沉到了底,一直沉,沉到了泥土里。她一定不喜欢我。
邢然又说,没想到这么高呀,真的只有初一么?还挺帅气,就是太瘦了。这小头发还挺有个性。
我听到她的夸赞,心里便有高兴了,那颗沉在泥土里的心,在泥土里开出花来。
姐姐走过来,不怀好意的说,今天怎么这么听话?不跟我吵闹了?说你头发有个性呢,快点过来让我们摸摸。
那时候我已经比姐姐高出好多,姐姐要把手伸直才能碰到我的头。邢然和姐姐几乎一般高。我想尽量表现出我是一个听话的孩子,于是我顺从的低下了头,我想这可能还不够,于是我便蹲下去,蹲在姐姐和邢然前面。
姐姐得意地笑,也许她从未见过我如此的顺从。
邢然把手放在我头顶轻轻地抚摸,然后跟我说,男孩子怎么能随便蹲下呢?男孩子要站着,永远得站着,要顶天立地。
我蹲在邢然前面,看着她修长的脚趾,消瘦白皙的小腿,还有时不时随着窗外吹进的风飘起的白色裙裾。听她说话,我轻轻的点头。我已经确定,我把她爱上了!
从那天后,我经常会想念邢然。我总记得在我面前飘扬的裙裾。我开始有意无意的在姐姐面前问起邢然,我自认为我把一切都埋在了心底,任由那激烈迸发的荷尔蒙在我心底里悄悄地发芽生长,不被任何人知道。那刚刚冒出的芽尖儿的嫩芽是柔软的,害羞的。
姐姐很快便发觉了我的异常,姐姐问我,你干嘛总提起邢然?
我说,我什么时候提邢然了?
姐姐说,你喜欢她?
姐姐的语气坚定而强硬,她的眉眼里藏了只有我很小时候才见得到的窃喜又锋利的光芒。
我怯生生的低下头,说,才不是,她很漂亮!
姐姐嘲弄般的笑声如尖锐的匕首直挺挺的刺入我的鼓膜,姐姐把手伸的老高来摸我的头,我坚毅又倔强的梗着脖子反抗着,但似乎我还没有达到我自认为的高度,姐姐依旧摸着我的头发说,你的邢然姐姐应该不会喜欢你这个邋遢小子的!
我早该猜到的,邢然应该不会喜欢我。
姐姐开始四处宣扬我喜欢上了邢然。小镇只有那么大,我相信这言论一定像田野里的风,四处激荡的扩散,传入所有认识我的人的耳朵。我相信邢然也知道了。我猜姐姐还把我认为衣柜是一台时光机的事情告诉了邢然。
因为我再一次见到邢然时,她问我,听说你有一台时光机?
我开始不那么讨厌周森了,因为无论在姐姐还是邢然眼中,我一定是个邋遢小子。那次周森再次来到我家,那已经是冬天了,我最讨厌的冬天。周森趁着我爸妈都不在的时候,大方的从我家的大门进来。
那天也是我第一次和周森发生对话。那天爸爸突然很早就回来了,周森和姐姐正在房间里。那时候姐姐与父母的关系以势同水火,她执意要把任何事情都对父母隐瞒。我觉得即使爸爸看到周森也不会有任何问题,但是姐姐还是要把周森藏起来。
我之所以讨厌冬天,便是因为那厚厚的雪层把一切都冰封了,小镇一切都白茫茫的,没生气也不活泼,田野里再也没有蝉和蝈蝈。冬日里家家户户要用胶带黏住窗子,这样才能更暖。但是我便不能随时随地跑出去玩耍。
周森也不能从窗子跳出去了。姐姐无奈的把周森藏进衣柜里。我心里激动极了,有陌生人进入时光机了,也许周森会穿越到另外一个时空。我总相信奇迹会在某一个瞬间发生。
爸爸是回家取文件的,又分别与我和姐姐打了招呼,姐姐依旧用不耐烦的腔调和爸爸对话。爸爸找文件找了好久,然后爸爸才再次离开。
我看到周森从衣柜里出来,我心下有些失望。周森似乎很紧张,我听得到他长长的呼气声音。姐姐跟周森说,你现在走吧。
然后姐姐吻了周森的唇。周森整个人都涨红了,大概可以红到头发丝。我第一次见到周森如此狼狈,他从姐姐房间出来,依旧难掩内心的激动。他的头发不像以往那么整齐,他白皙的皮肤上那抹红色也一直没有消褪。
我走过去,鼓起勇气跟周森说,我都看见了。
周森似乎吓坏了,赶忙对我说,我和你姐姐第一次接吻,你不要说出去。
我点头,然后好奇的问,衣柜里的时间是不是很慢?
周森愣住了,然后说,不是啊,快极了,我心脏跳得特别快,我以为我是刚刚藏进去,我都感觉不到时间的变化,我便出来了。
我更加确定了那是一台时光机器,虽然周森并没有消失掉,但是他的言论已经足够证明时光机的事实了。我想如果我能成功操控这台时光机,我也许会把自己变得和姐姐一样大,那样我便可以肆意的嘲笑姐姐,最重要的是,那样我便比邢然的年纪大了,我就可以自信地回答她说,你看,我确实有一台时光机。我可以带你去任何地方。
邢然一定会感兴趣的。自从那天之后,我的头脑里时常响起邢然那脆生生的声音,听说你有一台时光机?
那声音好像能穿越时间,穿透被皑皑白雪冰冻的田野,穿过北方咆哮的烈风,一直穿到我的内心。仅仅我一想到,我的冬天就变得无比热烈了。
我再一次见到邢然,依旧是在那个冬天。邢然来找姐姐。我记得那天格外的冷,窗子上被冰冻出美丽的霜花,室内被炉子蒸的热腾腾。邢然进门,夹杂着她身上的香水和冷空气的混合气味。她白皙的皮肤被冻得通红,她双眸里依旧像藏着清爽的水滴,在寒冷的空气里被冻结成冰,然后在室内蒙上一层雾气。
邢然在姐姐的房间里,她慢慢脱去外套,像是剥落了厚重的外壳,渐渐露出她单薄瘦弱的身形,毛衣松垮的如同披在肩上,她的锁骨很漂亮。
邢然来找姐姐是因为她找到了一部新上映电影的盗版碟片,邢然来找姐姐一起看电影。那时候小镇里面没有影院,所以镇子里的碟片产业异常的发达。我们家里有一台电脑,是在镇子上网吧买来的二手机器。是妈妈买来送给我的,大概是因为她知道我时常妒忌着姐姐那个大衣柜。电脑被我用来打网络游戏以及和小伙伴看**电影,后来被妈妈发现,于是没收了电脑,随即又送给姐姐。但是我的**电影依旧保存在电脑里。
邢然和姐姐在房间里看电影,电影里有她们共同喜爱的男明星,那个明星狭长的脸颊,高挺的鼻梁,说起中文像电视节目里的老外。她和姐姐一直在谈论这个明星有多帅,他私下里会对女孩儿非常非常的好,他有很多的体育爱好,所以他有一副好身材。她们还骂这个明星的女朋友说,那个女人讨厌死了,她长得那么丑。她们在网络上查找明星女朋友的资料,骂她一定是个骗钱骗感情的骗子。
可是我觉得,那个明星丑爆了,他的女朋友真的漂亮极了!
我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因为那天我一直躲在姐姐的衣柜里。我已经不进姐姐的衣柜好久了,但是那天我又闯了祸,我和伙伴们在放学的路上,狠狠地揍了一个爱打小报告的男同学。我发誓我们已经容忍他很久了。
这才是男人该有的战斗,这要比报告老师潇洒得多。
战斗结束后,我飞快的跑回家。我逐渐清醒的思维告诉我,我将会得到很严厉的惩罚。我趁着姐姐还没回家,便钻进了她的衣柜。我越来越觉得这样很不男人,因为我要和姐姐的内衣躲在一起。一直到姐姐回来,再然后邢然也来了。她们一定不知道我躲在衣柜里。
我在衣柜里面躲了很久。她们的电影还没看完,房间外的电话便吵闹的响了。姐姐不耐烦的走出房间去接电话,然后又焦急的跑回房间,在邢然耳边小声的说了些什么。接着姐姐穿上厚实的外套,出门去了。
邢然独自一人在姐姐的房间里,我在她身后的黑暗衣柜里偷偷地望着她。我紧张极了,怕被邢然发现。如果被邢然发现我躲在姐姐的一堆内衣中,她一定更加不喜欢我了。邢然不电影暂停,百无聊赖的对着屏幕发呆。
我猜想她一定不知道网络游戏很好玩。
邢然开始在电脑里随意看些东西,她终于找到了我存放着**电影的文件夹,文件夹的名字叫网络课堂,这是我为了伪装而取的名字。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我害怕邢然点开里面的电影,就像害怕牢笼里时刻会窜出恶魔猛兽一样。
邢然播放了那些电影,**国外女人的画面跳跃般的出现在屏幕上,粘腻的声音也在一瞬间纠缠在室内闷热的空气中。邢然也清脆的叫了一声,然后迅速的关掉画面。
我看到邢然微微颤抖的背影,她的耳朵变得通红。我在背后只看得到她的耳朵。她拢了拢耳朵后面垂落的发丝,背部不停地起伏在不均匀的喘息着。窗外有夕阳洒进来,她的耳朵在阳光里,红的晶莹剔透。我几乎数的清她耳朵内藏着的毛细血管,脉络如此的清晰。
邢然再一次滑动鼠标,她似乎想再一次打开那些电影。我很伤心,姐姐回来后一定会告诉邢然那些电影都是我的,她永远不会再喜欢我了。
我果真是邋遢的、肮脏的。
我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喊道,别打开!
我处于变声期的喉咙让我的音色异常明显。
然后我听到了邢然的尖叫声,以及我自己杂乱无章的心跳声。邢然似乎被吓坏了,转过身来惊恐的环顾房间的四周,她压低声音,怯生生的问,小凡?
这时她第一次叫我,我内心里欢喜又害怕。我不敢应答,也不敢继续趴在衣柜的缝隙向外看。我努力让自己缩在衣柜里面。
柜门吱的一声打开了,外面的光线刺得我睁不开眼。我蜷缩着身体靠在衣柜的最里面,低着头不敢去看邢然。
邢然说,你干嘛躲起来偷看?
她的语气似乎生气了,天呐,她一定十分生气,她也许再也不会来到我家里,也许我连见到邢然的机会都没有了。我想到这,便缓缓地睁开眼睛,直到邢然的面庞又在我的眼前清晰起来。
她站在衣柜外面,看到我狼狈的窝在衣柜里面,并且胆怯的在盯着她,于是她缓缓地半蹲下来,和我的目光保持平行,她伸手抚摸我的头发。
我小声地说,对不起,我不敢出去,我在外面闯了祸,我得躲起来。
邢然听了,嘴角渐渐泛开一个微笑,说,我就知道那些电影一定是你这个小坏蛋看的。
我再次低下头不敢看她。
我问,姐姐呢?
邢然说,你们老师刚刚告诉她你在外面打架了,你姐姐看你一直没回家,担心你被人报复,就出去找你了。她叫我留下来,等你回来。
我从没想到姐姐会如此担心我。
邢然又说,我是不是教过你,男孩子得顶天立地,你躲起来干嘛,你还躲在你姐姐的衣柜里,丢不丢人。
她强行抬起我的头,让我的眼睛直视着她。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她,她美极了。我甚至感受到她的气息。
邢然笑着跟我说,你姐姐说你很喜欢我,是不是真的?
我瞬间涨红了脸,我不敢说话。但我又想到她教我的道理:男孩子要地天立地。于是我毅然决然的点了点头,郑重其事,视死如归。
邢然忽然笑的很开心,她的脸与我距离很近,她轻轻地把唇贴在我的鼻尖上,两片唇贴在鼻尖上,做了一个亲吻的口型。
她说,你的鼻尖儿很好看。
邢然蹲在衣柜外面,我蜷缩在衣柜里面。似乎在那一瞬间,我终于控制了这台时光机器,它带着我逃离掉寒冷讨厌的冬天,回到那个充满燥热悸动的夏天。外面依旧是大片的田野,随着少男少女踩踏过的地方,飞出青绿色的蚱蜢。阳光温暖的洒在田野上,也洒在房间里。
我对邢然的爱,在内心深处刚刚冒尖的嫩芽,随着夏季的再一次来临开始拼命的生长,变得坚硬、滚烫。
阳光确确实实的洒进房间里。邢然依旧蹲在我的面前。
邢然忽然问,这难道是你的时光机吗?
我说,是。
邢然说,你在里面藏了多久?
邢然脆生生的声音像刚刚结出的青苹果一样清脆,一直萦绕在我的耳边。我默默在心里盘算着,我在衣柜里藏了多久?快有两个小时了吧!
像周森说的一样,这一次时间过得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