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暑假,我都会随母亲去大姑家住一两天,大姑家在城里,当时感觉是我炫耀的资本,因为城乡差别特别厉害,虽然人们说“亲不过的姑舅,香不过的猪肉” ,但是每次去了能感觉到表哥表姐对我们的鄙视,不是笑话我们的脚脏的结痂,就是笑话我们能吃,至于和我们玩儿就更是不可能,所以记忆里始终无法搜寻与他们在一起的趣事。只记得二姑家的二哥把身上仅有的九分钱给了我,让我买糖吃,偶尔还带我出去玩玩儿,剩下的七个表哥、表姐一直没有任何交集。
只有大姑疼我,她的憨厚、宽容,才是我真正想去的原因。大姑是祖母接连夭折了两个儿子后,为了以后的孩子能活,而抱的“带子” ,听说大姑的生母生下大姑,是全身白色,迷信说是“妖怪”,准备扔掉,恰巧祖母刚没了儿子,就抱养了大姑,在祖母的喂养下,大姑白白胖胖,甚是健康。而后来因为家贫,14岁就成了大姑夫的童养媳,侍候公婆,之后相夫教子。
在父亲念书的时候,常常饿肚子,祖母就会找大姑,大姑就会从牙缝里节省下点粮食,接济祖母和父亲,一直到父亲工作了,所以母亲念及大姑的情意,每到秋天丰收了,就给大姑带去五谷杂粮,冬天杀猪了,会给大姑带去猪肉,我也跟着去住几天,大姑会给我们做很多好吃的。最盼望的是正月十五,大姑会带我去看灯会,看焰火,人山人海,我们和母亲、大姑、妹妹、有时候还有弟弟,瞻前顾后、孩子们叽叽喳喳,好不热闹,大姑也乐意抱起我们赏灯观火,每年去大姑家成了期盼。
渐渐长大,没有时间也没有更新鲜的事,去的也少了,只在过年去看望她,她也必定要留我们吃一顿饭。98年我出车祸,胳膊骨折了,住的医院离大姑有二里地,当时我做了手术,需要住院一个星期,大姑执意要给我和丈夫送饭,我们念她年岁大了,不想让她操劳,她数落了我们一顿,说亲戚还说这个?坚持每天送两个人的饭,而且是走着去,走着回,因为她不会骑自行车,也没有公交车,天天如此,还从不重样,一直到出院。
大姑老年,表二哥游泳不慎淹死了,她只靠耶稣的精神支撑,度过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煎熬,以后再去看她,一年弱似一年,大不如从前。
前几年大姑走了,她留给亲人们纯朴,留给人们念想,明白了人到底活着为什么?无非就是在别人的记忆里留下值得留念的东西,在回想的时候传承一种精神, 留存在骨子里,变成我们代代相传生活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