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韩大爷的杂货铺
1.
前两天看到了一条就业信息，某企业招聘管培生。
说实话，那家企业并不太适合我，而且，因为手上有很多活，即便最终能很幸运的被录用，我估计也去不成。
但我一想，正好借此机会过去体验下招聘流程吧，也算是换换脑子，开阔下视野，就报了名。
笔试通过了，人事专员通知我第二天参加面试。
我想，面试无非就是考官问些问题，然后我简单回答下，反正也不怕被淘汰，就不准备什么了。
第二天一早，来到事先通知的面试地点，看到很多人挤在大厅里，气氛紧张又安静。
我找个位置勉强坐下，旁边的一位小伙伴正用手机搜索着“面试时应当注意哪些事项”，眉头紧锁，表情肃穆而凝重。
面试的房间是玻璃屋，是那种看不到室内景象的玻璃，但依稀能听得到里面谈话的声音。
我耳朵竖起来，发现不止一个人在说话，起码有五六个人在交谈，唇枪舌剑，甚至有点像吵架。
我问身旁的小伙伴：“面试不是一对一吗，怎么还……”
她明白了我的意思，告诉我，这叫无领导小组讨论。
我长哦一声，这个词我听过，经常在一些有关找工作的文章里出现，好像公务员招考的环节里也有这么一项。
大致是，面试官给坐在面前的几个应聘者一个话题，然后自己不说话，给大家20分钟让大家自己说。而且好像还不简单，据说怎么去利用这20分钟博得面试官青睐还是门学问，有很多细节需要注意。
经常看到网上有人动辄总结出十几二十条的相关经验，细致到把讨论时如何抢话何如用沉默来让组内某位竞争对手的发言显得尴尬，都交待清楚了。
当时我还想，这要是人人都学会了，面试的时候那还真是处处都是陷阱啊。
2.
不一会，陷阱对我敞开了大门，先是从大门里走出九个刚刚参加完小组讨论的应聘者，有的垂头丧气，有的春风得意，接着，工作人员又念了九个人的名字，我就跟随其他八名小伙伴走了进去。
屋内干净明亮，正当中十把椅子围着一张圆桌。
面试官告诉大家随便坐，大家似乎听到的都是反话，都不敢随便坐，仿佛是参加扫雷游戏，挑错了位置就会被炸飞。
我知道这可能涉及到社交礼仪和面试的注意事项，但又不是很懂，站着也蛮累的，索性就找个喜欢的位置先坐下了。
大家看我仍然活着，心放进了肚子里，纷纷落座。
面试官说了些寒暄的话，也告诉我们不要紧张，他停顿了片刻，扫视着我们，好像在数每个的脑袋上有几个问号。
大家也用这个机会，彼此目光交流，传情达意。
有的自信满满，眼神凌厉，看一张脸再看一张脸，无声地说着：你不行。嗯，你也不行。
有的唯唯诺诺，捎带些不安和焦虑，不敢与人对视，悄悄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突然目光与某人交汇，才瞪大双眼，绝望不止：妈呀，我不行。
我则是一边看着大伙一边想象着他们平时的样子，并苦苦纠结于自己的坐姿。我发现有一种坐姿很帅但很不舒服，有一种坐姿很难看但缓解疲劳，我在心里抛了枚硬币，选择了后者。
面试官大人开口了：你们这里，谁是第一次参加无领导小组讨论啊？
我举起了右手。我一个人举起了右手。
我仿佛发布了一项军令，九只脑袋齐刷刷地对我行注目礼，一只面带微笑，其余八双眼睛就稍复杂了些，但能看得出有一种说不出的欢喜与愉悦。
“没经验也没关系，不要紧张，谁都是从零开始的嘛。”
“嗯，有道理，谢谢。”
3.
面试官给大家每人一分钟的时间做自我介绍，这个指令无疑又给桌子前的脑袋们不少负担。
大伙面面相觑，像是在做博弈游戏，如果此时的镜头慢下来，再分别给每个人加个特写，你会看到：有一个人，身体前倾了一下，作蓄势待发状；有一个人，手指刚刚举过桌面的水平线，又嗖的一声藏进袖管，另一个人则被这个趋势带动起来，在上一秒钟已经把手举到了聚光灯下，面试官的一句“好的，那你先来”，好像给一些人带来了好消息，给另一些人带来了坏消息。
被选中的伙伴也是喜忧参半，在开口的前一秒，失望的轻叹与得意的微笑竟然同时发生在一张脸上。
还好接下来就流畅了许多，大段的贯口和熟练的台词让我以为自己进了德云社，大家按顺序介绍着自己，每个人都把规定的一分钟时限当做了毫无执行意义的规章条例。
传达的信息五花八门，但也不是没有共通点，所有人都在围绕着一个指导思想：我告诉你，我不是在夸自己，但我一定又要让你听出来，我其实是在夸我自己。
这个难得的耍帅机会终于轮到了我，我真恨自己为什么没在前一天晚上打个草稿，想吹吹牛都不知该先吹哪个。
那就想到哪说到哪吧，我开口道：大家好，我是某人，来自某地，应聘某岗。
见到你们可真高兴！为什么呢，因为你们帮我实现了我的一个小心愿。
我这辈子的心愿只有三个：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与万人谈。
读书的心愿实现起来是很方便的，多年的教育帮我打好了底子，我平时喜欢读一些社会学和传播学领域的书，文学也读了点，平时自己也会写写书，如果我一刻不死，这个心愿就能一直实现。
行万里路就稍稍难办了，要有时间要有精力，更要有钱，我也采取过曲线救国的方式，有一阶段我走不远，就干脆做了四个月的传菜工和服务员，每天买菜传菜上菜，来来回回也足够把鞋底子磨穿。
最后是与万人谈，今天的面试活动又让累计的交谈人数多了一点，星球这么大我们能彼此相遇，也算是有缘，如果大家对与人沟通这事儿有好感，那欢迎大家光临我创办的自媒体平台——韩大爷的杂货铺，与更多的小伙伴相见。
从进门到现在第一次响起的掌声中我欣慰地觉察到：吹的还不错，结束之后有可能涨一两个粉。
4.
接下来，面试官提出了今天无领导小组讨论的主题：某机构的某个管理人员遇到了某个问题，请大家用20分钟的时间商议出一套解决问题的方案，最后选出一名代表做个汇报。
一位皮肤黝黑的伙伴率先打破了长达一分钟的沉默，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大家的话匣子也纷纷打开，每个人都至少说出了三个字：“我觉得……”
一通各抒己见之后，就剩我还没说。
我感觉有点乱，就跟大伙讲：大家都从自己的视角和出发点谈了对问题的看法和意见，让我们对这个问题大体上有了感性的认识和把握，但我们需要一条线。
你看嗷，一个非利好局面的出现，必定折射出整个机制运行系统中出现的问题，这些问题有的存在于起始端，有的存在于运行过程中，有的出现于最终的反馈环节。
就拿今天的议题举例，这个问题的出现，从系统的起始端入手，就能分析出某某某漏洞，而起始端的漏洞，又可以从当事人双方各自的角度分析出他们的问题，我们可以分别针对这个环节上的问题，提出改良建议，这样这个口子打开，我们就可以一直如法顺下去，从头到尾，逐个击破，最终再做通盘考虑。
接下来咱们可以把刚刚大家零散的想法按照这个思路对号入座，安装到这条主线上，然后我们再查缺补漏。
大家觉得可行，就开始分别针对主线上的环节漏洞来提问题，拿方案。
这个流程结束后，方案的模型就有了，但仍然差点什么。
我又说：现在，咱们已经把房屋建好，下一步要对它进行加固。
举个例子，刚刚某个环节出现的某问题，我们分析得很透，但给的建议是含糊的，也没有考虑到条件限制，实施起来难度太大，这样方案是立不住的。
接下来，咱们就把各环节的方案进行过筛子，针对每个环节，由一个人念出那条方案，其他的人换位思考，把自己当成反对者对该方案进行质询，从头到尾过一遍，我们的方案就会更加清晰具体和可行。
大家干劲十足，每个人都从自身的专业角度对每个分支方案刨根问底，因为每人都有任务，气氛也就忙碌又和谐，丝毫没有吵架的味道。
但我坐在那里已经感受到小命难保，因为说好的是无领导小组讨论，我却主动扮演起领导，我以前看到过网上的一些帖子，据说这样的表现是犯忌讳的，会让考官印象不好。
但我没办法，我也确实不想让话题就像流水账一样进行下去，更不想让这次讨论有头没尾，全程都没重点，最后也没结果，那样很不有趣。
5.
方案做好之后，大家让我做代表向考官做汇报，我也听说不能风头太盛什么的，但左右推脱无疑很浪费时间，而且我也饿了，就干脆又当了次替罪羊，跟考官做了个汇报和总结。
面试结束后，一位伙伴在楼梯口叫住我：你太牛了，思维有逻辑，语言表达流畅有力，受过专业训练还是怎么的？
我说没有受过专业训练，也没专门读过逻辑学的书，更不是什么天赋的事，要说原因，可能是平时看书比较吃力，看的慢还贪心，想把每个作者都榨干，看的就比较细，比较慢，经常联想实际，思维就慢慢锻炼起来了吧。
至于说语言表达上，我平时在网上爱写点东西，我要是写的稀里糊涂，读者们也看不懂，也只能说的清楚点。
她又说了许多夸赞的话，我按照网上帖子中说的“面试竞争中需要注意的三万条事项”推测，她可能是在恭维我，甚至是想让我放松警惕，暗算我。但我本就不抱被录用的打算，就轻松很多，去吃饭了。
当天下午，HR发来信息，恭喜我通关。我礼貌性回复答谢后，隔了一会，还是鼓起勇气问了一嘴：我面试时候好像犯了很多忌讳，真的没问题吗？
他基本重复了一遍那个伙伴对我说的夸赞话。
我再次确认：可是，我的表现跟网上说的“要注意的事项”貌似格格不入。
他再次重复了一遍那个伙伴对我说的夸赞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