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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梅入伏,盛夏伊始,七月七过后的小暑,炙热而漫长盛夏时节正式开始了。
有些汉字很有趣,“煮”字者下水蒸,“暑”字者上日烤,地煮天蒸,都表示蒸熏般的夏日。暑热当头的日子都得慢慢数着过,即便夜晚仍有抛不完的汗流淌,我躺在竹席上消夏,窗外知了咿呀乱叫,惠子在厨房准备晚餐。
没有一丝凉风,都说“大暑小暑,有米懒煮”重庆的暑气打的人胃口消散,只想懒散找个凉快的地方躺着,喝喝茶,再吃点两道清亮的小菜消消暑。
厨房一丝烟火气也没有,不知道惠子在做什么,只听得到刀切瓜果发出的清脆声响,听着听着就模模糊糊的睡着了,过了会惠子叫我起来吃饭。
惠子站在门边,手里端着一个大盆,挑拨着细碎的金和红,仔细一看惠子端的是一盆凉面,一根一根透着油浸浸的凉面颜色金黄色泽诱人。
惠子熟练的调起凉面再散下把调料细细敷开,抬头看我盯着凉面,笑着说快起来,凉面都拌得差不多了,吃碗凉面消消暑。看着惠子,恍惚间好像和另一个人的身影重叠,每到夏天,总是也能吃上她在夏日为我拌上的一碗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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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都住在低矮的土房里,土房被热气一蒸,又闷又热,小孩们都不愿意待在家里,乐意去外面玩耍。正午日头暴晒,狗在树荫下吐着舌头,夏天的热风吹过脸,带来一种火烧般的刺激,蝉鸣不停,大人们颇为烦躁,但这是小孩子们最喜欢的时候。
蝉经不住这高温慢慢滑到树干上,大家拿起自制的捕蝉工具像模像样的想去抓蝉,刚一靠近蝉警醒的飞走,激起了小伙伴们奔跑在灼热的路边你追我赶惊喜的尖叫声,眼睛只看得见树干上的蝉,忘记了夏天的炎热。
直到母亲站在村头呼唤我的名字,叫我回家。我才意犹未尽的和小伙伴道别,带着一身的暑气和母亲回到家。院子里暑气还没有消散,土坯嵌着青砖,轻轻摸上去好像还会被烈日残留的气息灼伤,父亲提前从村前的井中打了几桶凉水,泼洒到院子里。
井水泼到青石板上,除透了夏天的暑气,凉快了许多,光脚踩上去沁人心的欢快。我赶紧脱了鞋子光脚踩在青石板上,帮着父亲一起把木质的饭桌抬了出来放在院子里,母亲端着菜跟着走了出来。
端来的肯定是一碗消暑的凉面,母亲把早已准备和好的凉面挑起来再散下敷开,把沉在底部的调料再拌上那么几次,挑上一碗放在我的面前。
我迫不及待的爬上桌刚准备伸手拿筷子,父亲筷子轻敲桌子提醒我看看在外面疯跑一下午爬树滚地那黑乎乎的上手,凉面的香味儿勾着我,我迅速的洗了手回到桌上,母亲拿浸湿了凉水的帕子给我擦满头的汗,我专心埋头大口吃着爽口的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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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面不难做,我跑出去疯玩的时候母亲就买把街上现成的切面,买了回来,烧一锅滚水,一把面和细细的韭叶子就丢进去,眼见刚煮过心,面还硬朗着呢,就挑起来,和韭叶子放竹筲箕里摊开,省省地倒点素油,赶紧搅和,晾开。
儿时没有空调风扇这些家电,全是手工操作。晾了一下午等面凉透了,母亲看看日头就开始拌面,浇上勾制好的凉卤水,芹菜和胡萝卜淋在面上,新切了葱花和早就和好的调料那么一洒上去,就是勾人的美味。
把面和好放在盆里端上桌,再去村口喊我回家,等母亲带着衣服被汗湿透的我回来,凉面的调料已经入了味儿,面却没腻,是吃凉面最好的时候。
挑起一口吃下去,顺溜的面条被调料晕的刚好又香劲道,再夹一筷子切好的芹菜和胡萝卜和着面一起吃下去,身上的燥热也就去了一半浑身透着一股清爽的凉意,清爽的味道延续了整个夏季。
一吃就吃了好多个夏天,直到我长大离家才中断了这夏天的美味,现在看着惠子端上桌的凉面,拿起筷子吃上一口,我却吃到了同样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