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实地说,在此之前,我对日本文学的偏见还是比较大的。
第一次尝试着接触的日本文学作品是川端康成的《雪国》,我记得当时是看了别人写的接触的一篇饱含赞美的书评,才决定买来这本所谓大家的代表作来看的。
结果大失所望,中间看了几次都昏昏欲睡,最后尝试了几次,实在是无法忍受拖沓繁琐的描写,果断弃文,并且把书转手送了人。我承认在送书这件事上我听吝啬的,我的书很少送人,除非非常喜欢,或者非常失望。
第二次尝试的是村上春树的作品,当时是在大理的客栈里,我发现比较文艺点的年轻人大都很喜欢村上春树的作品,每次跟他们聊天,一说到村上春树我就辞穷,无话可说。
每次去书店,在日本文学的板块部分,村上春村的作品往往能占据一整排的位置,甚至客栈的书架上有一排专门摆放的也是村上春树的作品。村上的作品真的就这么好么?
于是怀着这样的期待和疑问,我随手在客栈的书架上拿起一本村上的《1Q84》,又是拖沓的情节,言之无物的描写,几个章节看完都还不知道他在讲什么。
也许没有选对书?可能这本书不对我的胃口?一定是我的错。于是我又连续翻看了其他几本书,结果证明不是我的错。
因为每一本对我而言都有催眠的效果,这是我评价一本书好与坏的最有力的标准。于是从那时起,我就给日本文学判了刑:言之无物,太小家子气。
六月的一个炎炎午后,家里小侄子闹得我心烦意乱,索性背了包出门往图书馆。图书馆里的空调吹的聒噪不安的心安静了下来。每次来图书馆,望着书架上一排排书,会生出一份人生苦短的怅然若失的感觉,因为可以用来读书的时间太少了。正不知该从哪一本开始这一个漫长下午的时候,看到大厅里每月书籍推荐的展架,百无聊赖地一个展架一个展架的看,推荐的书里,大多数是已经看过的,有一本书的下面写着豆瓣读者评语,对这本书做了大致的讲解:生活在东京都市里的一个普通的女孩,经历工作、恋爱与失恋,与一个老奶奶生活在一起,不管前一天晚上的失恋有多伤心,第二天闹铃一响,还是会起床洗脸刷牙去上班,继续生活。我从这个普通女孩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我很好奇的是,如此平凡波澜不惊的生活连我自己都觉得乏味,怎么还能出一本书呢?这样的故事有什么可写呢?正是这一点好奇吸引了我。
一反我印象中乏味冗长的日本文学的印象,这本书从一开始读就很轻松,我被作者的真诚感动。
“你就住这间吧。”
老奶奶说完,就出去了。
看她那样儿也活不了多久,没准下星期就差不多了。
记得当时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生活里我不是一个坦诚的人,所以我喜欢听那些坦诚的人说话。
“经过我身边是,飘过来一股浓浓的香水味。我并不讨厌这个味儿,人工的,香甜香甜的,是我怀念的那种气味。我突然觉得寂寞起来。我老是这样,刚刚还沉浸在怀念中,转瞬间就会觉得不安。”
明明一副奈良美智画中那个睥睨一切嘴角带着坏笑的冷漠女孩,下一秒就突然变得忧伤起来。这样的写法新颖而又刺激。冷漠与抒情都不会刻意,连生活都不隽永,快乐是淡淡的,忧伤是淡淡的,寂寞是淡淡的,读起来觉得很轻松。
知寿有个习惯,不得不提,她喜欢偷偷拿别人东西,然后收藏起来。我第一次看到这一段描写的时候吃了一惊,心想这不是偷窃么?要知道从小父母就教我不能拿别人东西,更何况是偷。因此对于小时候有偷东西前科的玩伴,虽不至于全盘否定他们人格,但时至今日,他们在我心里其实还是有污点的。可知寿有她自己的说法。
“我认为这不算偷,是回收,我靠这么想来消除罪恶感。”
我把收集来的这些破烂放进空鞋盒里收起来。现在,房间的壁橱里有三只这样的鞋盒子。
偶尔我会翻看这些鞋盒子,沉浸在回忆中。想起东西原来的主人和我的关系,我会时而伤心落泪,时而吃吃笑起来。拿起其中任何一件摆弄,都会觉得安心。
她并没有为自己的行为辩解,这反倒让我觉得她的这个癖好无可厚非,而小孩子偷窃这个习惯也变得没那么不可饶恕了。
我也第一次发现,在青山七惠的笔下,原来平淡生活中也有很深的人生智慧。
只要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就什么都想跟别人说。
朋友常说我是受骗的特质,很容易就跟人掏心掏肺,对于这一点,我也一直深感惶恐,但检讨过后还是会掏心掏肺。今天有人表达了她心目中我是绿茶婊的印象,缘由便是我曾经跟她毫无保留地讲过自己的感情经历,我并没有心情去反驳。当我看到这本书的这句话时,不禁一笑,原来并不是我容易轻信,而是当我掏心掏肺的时候,我根本就不在乎人们会怎么看我。
知寿从奶奶家搬走即将独立的时候问奶奶。
“吟子,外面的世界很残酷吧。我这样的人会很快堕落的吧?”
“世界不分内外的呀,这世界只有一个。”
面临成长的时候,我们总是会有很多担忧。我自己也是这样,毕业后的这几年一直借宿在姨妈家,想要一个人独立,想要更多的自由空间,但同时又会为无法预料的未知感到害怕和孤单。
如今终于克服重重困难搬出来一个人住,我一个人的生活既没有变得更难,也没有变得更简单。如同《一个人的好天气》里知寿一样,我既不悲观,也不乐观,只是每天早上睁开眼睛迎接新的一天,一个人努力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