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莫相负

图/文/楠木

    再也慢不下来的岁月,仿佛一切都在快速地运转。一天一天,一年一年,转眼即逝,日子越发地快过。难怪现在连九零后都开始感叹时光蹉跎,人生百态了。想想那个忑慢的年代,一折戏,一壶茶,一剪阳光,随处可遇,真个大好韶光。如今,有此情怕也无能为力为它停下脚步,有此意怕也生生错过只留遗憾。

    心动,就要行动。如有相思,莫要相负,于人于物,都是这个理。

    昨日,应公子相邀,和家人前往华南理工大学欣赏由广州五山昆曲社主办的第五次同期曲会《菡萏清香》——折子戏:《牡丹亭》。

     说起这《牡丹亭》,最早缘于2002年在一个网站论坛上认识的网友呼伦兄。他是南京人,酷爱昆曲,那时我在北京,忘记了是如何得到《牡丹亭》的碟,自己实在没有对昆曲的热爱,于是寄给他。他很感动,一直念念不忘这件事。2005年我回常州的总公司培训时,是个寒冷的冬天,因为时间限制,我没能去南京见他。他和他的妹妹舟车劳累地赶过来了,尽管呼伦兄一直在说他不是特意来的,书也不是只送我一个人的,我仍然被这份情意感动着温暖着不觉寒意,而沉浸在这份感激中却忘了言谢,仿佛一个谢字说出来都怕掂轻了这份心。

     后来的岁月里每当我听到《牡丹亭》,第一个就会想起他,到底是什么让他这么迷恋《牡丹亭》,也让我好奇,想着总有一天自己亲自去体验一下。一晃十几年过去,如今有了机会,自然不想错过,所以那天公子发来邀请函时,我竟动了相思。

     我和公子都以为是在学校礼堂的那种舞台戏,不想却是最为传统的戏曲交流。一个会议室,唱戏的坐中间一环,听戏的坐外围一环。戏子们都没上装,俨然像个座谈会,把家人们都吓跑了,去学校转去了。我和公子硬着头皮坐下来,确实也想听听这种清唱的《牡丹亭》。

     一杯清茶上桌后,简单的开场白,便是直入主题。

     首先是全体社员的散曲 : 牡丹亭•游园[皂罗袍]“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没有舞台特技,没有华丽衣裳,没有背景音乐,只有一支短笛伴奏。可是那婉转的唱腔,余韵缭绕,一下子就把我们带进了南安太守杜宝家的后花园里,仿佛看见满园春色关不住的后花园里,被牢牢关在闺房里接受私塾老先生教义的杜丽娘,声声燕语扰乱她的芳心,呖呖莺声牵动她的幽怨。

     接着在一声醒木响起后,第一出:惊梦上场了。不上装的杜丽娘由红红先扮演,看红红,年龄四十有余了,可是那声音清唱开来,着实让我惊了一吓。仿如时光穿越,犹见伤春衷怀无处言的杜丽娘;不看人,只听声,那声音,余韵缭绕,直把我的心唱得生生发疼。一声声,相看俨然,早难道好处相逢无一言?一声声,情浓意浓,一股愁绪无端端上了我的心头。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两行泪,不自禁要涌出来,伴随着醒木一拍,惊醒戏中人,我悄悄把泪咽回去。

      稍作休息时,和她们聊了聊。我以为她们都是戏曲专业人士,一打听才知都是业余爱好人员,平时她们都是在不同的工作岗位上班,平时各自学习,每周定期在这里练习交流,一年二次这样的交流会。她们中有学校的退休教职工,有做生意的老总,有企事业单位的工薪阶层,而戏子是他们唯一共同的身份,没有年龄、身份之分。我暗自佩服,是怎样的一份热恋,才能如此这般入戏?突然之间,想起呼伦兄,如果他在,该多好,他一定会喜欢,比我更热爱。


      第二出:寻梦来了。换了紫音清水扮演杜丽娘,我发现每一个人都可以扮演不同的角色,这是真考究功底呀。第一出的演员休息片刻,但是短笛演奏着只有一个人,那个戴着眼镜,沉默安静的小男孩,看样子不过二十来岁吧,不演奏时斯文害羞的坐在那里,一吹起笛来整个人都不一样,落落大方,沉稳优雅。这一段有很多独白,一唱一白,将我们与现实世界完全隔离。只知道,原来春心无处不下悬,花似人心向好牵;只听见,杜丽娘的梦,远远近近无处寻,让人心念念。最爱那一句句,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似这等,卿卿我我天可怜,酸酸楚楚无人怨。

     曲尽声停,我的心却迟迟不肯回来。这般时光,于我又何尝不是梦一场?这场约会,于我又何尝不是一场梦?如果,你在,你会跟我讲述更多你心中的《牡丹亭》吧?远方的呼伦兄,可惜你已离我很远很远了。

    公子说,《牡丹亭》最销魂莫过于第三出的离魂。我顾不上在校园里等我回家的亲人,坚持听完这一出。又见红红与江南出场,这次红红扮演的却是杜母。我真喜欢听红红的杜丽娘。不过,欧阳的杜丽娘也很惟妙惟肖,那离魂处,西风吹散梦无踪。再不见柳郎,直唱得人心坎那般疼痛,自个儿明,无人知。她唱“世间何物似情浓?整一片断魂心痛”,她让从小陪她长大的丫环春香将她的那幅春容用匣儿盛好,藏于太湖石底下,只为“有心灵翰墨春容,倘直着那人知重”;她要她的母亲在她死后将她葬于梅树底下,心愿足矣。她唱“当今生花开一红,愿来生把萱椿再奉”,只把杜母恨西风,一霎无端碎绿摧红,白发人送黑发人,叫她如何接受?

    可是,杜丽娘却说“这病根已松,心上人已逢。”或许这是她最好的归宿,天可怜见,所以才能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可我真愿她,病根松,与柳郎人间相逢。让明月照孤帏,不必等三生。

    我在那声声“但愿那月落重生灯再红”中黯然离去,第四出的琴挑无缘再听。我知道,从此《牡丹亭》在我的生命里又有了另一番的记忆。虽然情不知所起,却已一往而深;虽然爱不知何故,却让人间生生不息。

     红尘里,牡丹亭里纵然无牡丹一枝,相思曲中却有长长相思。我想说,哪怕是,一草一花一粒尘,一曲一戏一程路,美好时光,今生只一世,相思莫相负。



活着写着爱着,追求一生如愿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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