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总是坐在船边,一个人看着万年不变的河水发呆。
比如现在。天刚蒙蒙亮,小桑打着哈欠从船舱里走了出来。一抬头就看到了靠坐在船舱旁的玉娘。“早啊!”小桑拎起自己的嫩黄色裙摆,坐了下来,中间隔了两个人的距离。
“玉娘,我后悔了。”看着烟雾缭绕下的苏城,小桑耷拉了眉梢,喃喃道。
“晚了。”许久不曾开口的玉娘淡淡的笑着转过头来,她细细地看着眼前的女孩。
不过是豆蔻年华的女孩儿。以后,只能和自己在这艘破船上惶惶终日了。想到这儿,她收回了目光,不再出声。
“我知道”小桑听完回答便收回了停留在玉娘身上的目光,轻声说:“不老不死!也不过是......不老不死罢了。做个老不死的鬼魂,有什么不好?”说到这里,她突然伏在膝上笑得不能自己,瘦弱的肩膀一上一下的连连起伏。
“没什么不好的。”这是小桑对自己的回答。
玉娘带着河风吹乱了的思绪,感受着小桑笨拙的悲伤。许是想到了什么,玉娘缓缓收了脸上的表情,就好像一个无面人一样。
“日子,还久着呢。”
玉娘说完这句就起身回了船舱。掀起竹帘的时候,她的余光看到了小桑微微抬起的衣袖。
到底是逞强的小姑娘。
......
坐在凳子上的玉娘看着泛黄铜镜中未曾老去的容颜,静默了许久。
许是忘川河上的哪位水妖又在哭泣,惊得这死气沉沉的河面都起了水波。船身上下起伏了好几下,将玉娘从静默的回忆中唤了出来。
她稳了稳神,轻呼一口气,伸手将铜镜上沾染的灰尘抹了去。
容颜不老还真是,无趣极了。
时间好像荒漠把自己一点一点侵蚀,最开始只是脚,后来就越来越多,埋了她的腿,埋了她的手,现在都到了嗓子眼了。
堵得,喘不过气来。
玉娘转身侧卧在软榻上,笼着薄纱的玉臂支撑着半身的重量。
透过榻边的小窗,玉娘静静听着自己的呼吸声,风声,还有这忘川河水的流动声。
我不该贪心的。
……
说过不能哭,自己还是忍不住。小桑心烦极了,好像是为了自己的失信又好像是,为了自己的灵魂。
想起这些烦心事,小桑的头都开始疼了。她干脆瘫倒在船头,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天空。
还是这么灰暗的天空。
“就不能变一变吗。哪怕一天的太阳也好。”
也是,忘川河上的天空若是放晴了,这河上飘着的魂魄还不成了魔障,为祸人间。
为祸人间?
想到这句话,小桑忍不住咬了咬牙。
这人间哪里还需要她们这些看不见的魂魄来作乱。
“我主说你乱,你就是乱了。”青衣霞姐笑语吟吟的端着戏腔飘到了小桑身旁。一个低头便擒住了小桑的目光。
“他……他又能如何!不过是一个胆小鬼罢了,连这忘川河也未曾来过一次。我是不怕他的 。”小桑赌气坐起,不想理会身旁的疯女人。
唱戏唱的都魔怔了。
“此言……差矣。”霞姐拖着长腔缓缓蹲了下来。
“小桑你莫不是没有听过,阎王叫你三更死,绝不留你到五更?”
小桑看着霞姐越发近的笑容,又是气恼又是烦燥。她拧着眉头粗声怪道:“你赶紧回你的窝吧,一会儿玉娘出来了,可就没现在这么好说话了。”
“不想我,竟落到如此地步……”霞姐伸出手稍稍扯了些白衫衣袖,转过身去掩面啜泣开来。她的声音呜呜咽咽,又伴着肩部的不断抖动,看起来真真是疼煞个人。
“又来做什么!”玉娘听到帘外的声音,冷冷出了声。
“玉娘可要为奴家做主。”霞姐没有像往常一样赶紧溜走,反倒诉起苦来。这让小桑很惊讶,她这是忘记了之前被玉娘赶走的经历了?
“自讨无趣!小桑,莫理她。”玉娘闭上了眼睛轻轻摇晃着团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