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針指向8點。時間差不多了,走,我們去喝酒罷。老陳叫上小米,向門口走去。在院子裏,老陳打電話給Z,在哪兒,去喝酒罷,聊點事兒,老地方。小米問,老地方?老地方在哪兒?老陳說我來開車。
笨重的大奔在小巷子裏緩慢挪動。這的確是個小巷子,跟城裏多數巷子一樣,夜晚和白天都熱鬧極了,小攤販的吆喝聲不絕於耳。天黑下來,馬路上殘留著各種生活垃圾,夏夜裏鼻子嗅到的都是惡心的酸臭味道。車子,人少多了,可是車子仍然寸步難移。
到了。老陳說道。車子在巷口停住,那是一條黑黑的,長長的,窄窄的巷子。各式藤椅散亂放在路中間,有放著蓋碗茶的木桌子,還有一只老狗趴在地上。車子進不去了。
小米問道。嗯,把車停到對面去,每次都是這樣的。白天這裏肯定是麻將館和茶館吧。。
賣鹵豬耳朵的胖姆姆,忙著洗麻將的中年男人,拿著掃把掃著地上的落葉和瓜子花生殼的太婆,老陳不時打著招呼,二哥,生意好哇。等哈送點燒烤過來哈。白天開茶鋪打麻將,晚上人家就整燒烤,生意做得嗨哦。
小米問,到哪裏去喝酒哦。老陳詭秘笑了,不急,等哈你就看到了。
從北京回成都的飛機上,Z從報紙上看到一篇寫酒吧的文章,說的是在大學城裏有一間叫oldhouse酒吧的故事。Z喜歡泡吧由來已久,闊別成都很多年,要想通過文字按圖索驥找酒吧對他已經是非常非常困難的事了。
不過,他身邊有一個雷峰:小米,Z的秘書。
小米接過Z遞過來的報紙角角看了半天,我還真不知道這呢。不過,我曉得故事裏說的那家館子,是大學裏的留學生逗留的地方,那裏的菜還多有特色的,老板據說是一個2米高的巨人。Z問,你都不知道在哪?那怎麼去?別急,我問問老陳,他說不定知道。
果然,老陳笑了,老地方。那是我們朋友些常常去的地方。我曉得在哪兒哈。帶你們老板兒去嘛。就這樣,老陳帶路,Z和小米和小米的閨蜜們找到了那家巷子深處,最深處,門口有棵枝繁葉茂的老槐樹的小酒吧。
映入眼簾的是滿牆的照片,黑人、白人、黃種人,男男女女,世界各地照片中的各種笑臉;一面牆都拿來堆放酒瓶子,基本是洋酒瓶子,紅方、黑方、藍方、伏特加、金酒、傑克丹尼、百利甜一應俱全;一進門就是猶如長廊一樣的屋子,三洋收錄機裏放著亂七八糟的洋人音樂,吧臺長長的,坐滿了客人。
酒吧一角格外熱鬧,裏三層外三層圍著人,老陳說,這裏的經典節目--五子棋。每周都有擂臺賽,贏家就請酒吧所有的人喝酒,不醉不歸。Z問,這是你們公司開的?老陳搖搖頭。這個擂臺賽你們組織的?老陳認真地看著Z,嘴角露出一絲怪怪的笑,欲言又止,意味深长,拍拍Z的肩膀,你,只管喝酒,我請。
Z坐在酒吧最裏的座位上,看到面前有個門簾子拉起的房間,猜想肯定是WC。想著想著皺起了眉頭,小弟,那是不是你們的廁所哦。最好把門關到哈,不然味道好大哦。被Z叫住的小弟回過頭來,冷靜地慢吞吞說:“哥子我們這這麼小哪裏還有廁所哦?你要大號還是小號?你出來我給你說走出這個巷子馬路對面那才是廁所哈。”
Z被小弟這一頓擠兌有點拉不下面子,搖搖頭,成都人哪,你們的素質好久才能提高一點喃。旁邊坐了個MM拍了下他的肩膀,喂,你第一次來哇。你咋曉得。第一次來才說那樣的話三。哈哈哈哈哈哈。Z打量著笑他的MM,你是常客嗦,這個小酒吧生意這麼好嗦,但怕是星期五哇,平時估計不得這麼好哇。剪著一頭齊劉海的MM笑嘻了,這啊,每天都這麼多人,是不是覺得像下餃子嘛。聽這首歌好聽哈,老鷹樂隊的《加州旅館》演唱會版。MM邊說邊從小包裏掏出一只煙,你有沒得打火機,用一哈嘛。Z掏出芝寶打火機,替MM點上煙。
合著音樂齊劉海MM搖晃著身體,笑容友善,呃,不年輕了,因為眼角都有皺紋了,Z心裏默念。你是留學生?Z試探著問。MM大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你看我像哪個國家的嘛。Z搖頭。越南?馬來?MM笑疼了。我曉得你就是說人家醜嘛。。。你一個大老爺們兒說話這麼酸嗦。我哪,就成都的哈。人群中好不熱鬧。
Z觀望著,眼睛搜尋著,在找哪個?老陳不知道從哪裏鑽出來吼了他一聲。小米跟老陳很親熱地站在一起,另一只手伸過來拉著Z,你坐在這的嗦,過來坐嘛,這邊都是朋友。Z不是很習慣被生人拉著胳膊,不自覺地往後縮了一步。往小米手指的方向坐著一大堆人,有男有女,汗衫短褲拖鞋嬉笑怒罵。見Z沒動,老陳瞅到了Z旁邊鄰座的抽煙的齊劉海。噢。懂起了懂起了。你們好生耍,好生擺,接著又湊近Z的耳邊,那個粉子是泡老外的哈,你注意安全,注意安全哈。Z心中一驚,她?老陳趕緊抓著他的手,莫看莫看,這裏我們熟得很哈,不好的。
Z從吧臺上抬起臉,天色已晚。齊劉海早就不知去向。老陳和小米一幫人也早散了。吧臺的小弟正在收拾桌子,一招一式很學院。酒吧裏還有兩三桌常客,吃著花生米,喝著大瓶的青島,腳邊放著一大堆空瓶子。踉蹌著走出酒吧的Z,環顧四周,漆黑的夜,月亮如雪。
巷口陳二哥燒烤攤前坐滿了人,一聲高過一聲的老板兒響徹雲霄。陳二哥忙活著在煙霧中燃燒著自己的青春。陳二哥年紀並不大,只是糙臉一張,加上長相顯老,很多人都誤以為他四十好幾了。其實,人家跟郭德綱同學境遇是一樣一樣。看到Z出來,二哥招呼起來,哥子,吃點不。Z答應著坐下來,成都的燒烤攤大多都是在僻靜小巷,挨著街沿。甫等Z剛開吃,一陣風刮過,一個姑娘坐了下來,Z沒抬頭尋思著准是齊劉海。二哥二哥,給我來點肉!我打包哈,等哈給我帶到鋪子上來哦。Z欲抬眼看時,姑娘已經起身,走得好快,消失在巷子裏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