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个神奇的契机,读上此书;读懂书中的悲情,爱上此书。《第一炉香》我阅读了至少五遍,它思考太多、情感太悲、词句太深,所以每一次阅读完之后都会有一些些不同的收获。
张爱玲笔下的世界几乎都是战争时代下的小人物的生活,角色多为女性,具有鲜明的女性主义特征。把眼光投向了“婚姻、爱情、家庭、女人的挫折、女人的处境一个充满女性气息的世界”她通过对一系列女性殊途同归的可悲命运的描写,将笔触深入到女性精神世界,从女人原罪意识出发,对女性自身的人格弱点进行了思索与批判,开启女性批判立场,开辟了不同于冰心、丁玲的女性文学。
大多数读者包括我在内初读《第一炉香》时,更多的把视线集中于葛薇龙和乔琪乔爱情的失败,但多次阅读之后,除了体会张爱玲的写作风格和文章特点之后,更深刻理解了小说里每一句话描写后面的深意,我发现葛薇龙一步步走向深渊其实是有两次转折的,而葛与乔之间是否存在真正的爱情我也有了新的理解。
葛薇龙是一位拥有进步思想的女学生,在故事开篇初访姑母家时对于梁太太奢靡的生活方式是嗤之以鼻的,她不屑围绕着金钱和男人而活,尤其是“交际圈里的老爷们”,她向往着纯洁的爱情,所以她的第一个心动对象是教会唱诗班的高材生卢兆麟,他代表着风度、内涵和青春,是少女心中梦寐以求的理想,可是这次心动也造成了葛薇龙对爱情的向往一步步破灭,姑母的出手,让葛薇龙意识到自己美化的卢兆麟和其他交际圈男人没有区别,终究抵抗不住物质的诱惑和美色的欲望。这让从未见过金钱至上的香港交际圈的葛薇龙原本尚且稚嫩和薄弱的意识渐渐瓦解,而心中潜在欲望开始苏醒,“宝蓝磁盘里一个仙人掌,正是含苞待放,那苍绿的厚叶子,四下里探着头,像一窠青蛇;那枝头的一捻红,便像吐出的蛇信子”。张爱玲在此处用连续的陌生化比喻将仙人掌比作青蛇,而仙人掌花则是蛇信子,给读者强烈的视觉冲击——吐着信子的贪婪的、欲求不满的蛇,对于薇龙内心摇摇欲坠的信念、和潜在欲望的外化,这处的描写也是我多次品味才体会到的。
这一阶段的葛薇龙已经进入了交际圈,她没有经济独立的能力,畏惧姑母也无法反抗,安心地享受姑母在暗中明码标价的一切。这时她遇到了人生真正堕落的第二次转折——乔琪乔。乔琪乔是长期流连于万花丛的男人,阴柔的外表让他收到圈内贵妇的青睐,撩拨葛薇龙这样不谙世事的女学生他更是得心应手,更重要的是,他是唯一一个不会被梁太太引诱的男人,这是葛薇龙为了反抗姑母选择爱上乔琪乔的原因,也是可以判断两人之间的爱情到底有无的依据。
原来初读时我认为葛薇龙是爱着乔琪乔的,但多次梳理故事的发展时间线之后,我打破了之前的认知,两人之间没有爱情,乔琪不过是薇龙的一根救命稻草,薇龙不愿意被姑妈献给油腻老男人司徒协,对姑妈的安排不满,而且她也预料,不敢明里反抗,也没法去反抗,于是爱上乔琪乔,只因为乔琪乔没有被姑妈降服。对乔琪的爱情其实是赌气和报复。葛薇龙骨子里看不起姑妈,自己却一点点地变成了姑妈。最后,感情上也得不到独立,只能用对乔琪的爱来当幌子麻痹自己,与他结婚,将自己的青春和肉体永远卖给了黄金的殖民地。“火光一亮,在那凛冽的寒夜里,他的嘴上仿佛开了一朵橙红色的花。花立时谢了。又是寒冷与黑暗”,数年之火我们能想象到,青春流逝,婚姻破灭,生命也似乎是要燃烧殆尽,这一炉属于葛薇龙的沉香屑终究会点完。
葛薇龙的命运让我唏嘘不已,同时对女性的成长也有了深刻的感受。
希望我们能时刻保持清醒的价值观。社会对单纯、不经世事灰暗的人不友好,尤其是女性,名誉诱惑、金钱物质、光鲜外表被浮躁的社会风气营造得越来越重要。但事实上人生每个阶段的物质水平与个人能力有关,通过依仗别人所获得的不是永远的,眼前恩惠可以承受,背后的代价却无法偿还。文中的一句“为了适应环境,她新生的肌肉深深的嵌入了生活的栅栏里拔也拔不出”正是葛薇龙以后人生的概括。我希望年轻的女性能坚定真正广阔的生活意义是对生活理想所持的生生不息的虔诚与热情,明白生活还有很多比金钱更重要的东西:不被束缚的人身、自由飘散的思想,还有一个可以通过奋斗获得的幸福的未来。
最后是对爱情关系的一些思考。张爱玲说:“爱一个人会卑微到尘埃里,然后开出花来。”爱情里互相尊重的关系才得长久,愿女性在憧憬爱情的美好时能保持理性的思考和判断能力,远离乔琪乔这样的男人,即使对方外表如何靓丽,重要的还是能否坚持内心的纯洁,花言巧语谁都会,用心护你才是对。相互付出的平等关系,不说生生世世,但能长长久久。
葛薇龙的人生已燃尽,但我们还有许多未来让自己的沉香热情燃烧、奔腾跳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