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和母上在回家路上谈了很多,从过年回去她去参加同学聚会开始。
母上是个爱热闹的人,但凡聚会缺一不可,所以过年回到老家,说是看望家里老人,其实还没有我陪老人的时间长(我很小就离开了老家,所以回去并没有故友)聚会总少不了回望过去并把过去和现在进行对比:“你知道吗?咱们班那个小黑妞最近竟然离婚又找了一个老汉,竟然还是煤老板!”……诸如此类的对话再平常不过了,没有恶意,单纯只是在饭桌上借用以前的朋友来浅化时间的存在感罢了。
母上每年都会和我说他们聚会的种种,我也只是知道个大概,笑笑也就忘了,但今天回来的路上,母上第一次没有倔强的说自己在城市里混出片天地比他们同学强多了,而是说了自己羡慕他们的生活。
刘姨是母上的同学,在老家某小学门口开小卖部,专供小学放学时无处可去的小学生,像我小时候一样,虽然家里不给多少钱,可是但凡有了钱,十有十的可能性都贡献给了学校门口的小卖铺,所以刘姨的小卖铺赚的是盆满钵满,以至于几年前刘姨就只是雇人在干而自己退居二线了。店里的事少了,自己的事也就多了。县城里的人就那么多,特别是在我们这个小县城,如果你出门一趟在大街上遇不到个熟人什么的,那多半可能是你自己穿越了。然而熟人一多,张大姐王大妈的关系到位了,麻将局也就来了,不光是麻将,不论男女老少,酒局也没有落下的,午饭过后,县城里回荡的各种“哎哎哎,等等,我要碰”“对不起啦,我截你和”“五魁首啊,六六六”“哎你这杯不喝可就是看不起我啦”年年如此,日日如此。刘姨几年前就进入了这种状态,家里的铺子根本不用操心,挣得钱不仅够麻将场上的输赢开支,甚至于在不知不觉间换了车子买了房子。
母上跟我说刘姨的故事的时候是羡慕的,虽然她没说刘姨这样是错是对,但是说完以后,她和我开着玩笑说,如果当时没有来到城市(就是我现在生活的一个三线国际化大都市),兴许自己也是这样一个潇洒自由的女子。我知道母上当时毅然决然的放弃所有人脉和关系来到一座充满了陌生人的城市大多是为了我考虑,但理解之余,我又在想,曾经倔强的和我说:“妈妈一定会在这里混出个名头来的”的母上为什么会在同学聚会后冒出这样的感叹。
其实我也知道母上到了想家的年龄了,毕竟这座城市不是她的家,老家有她的青春和梦想,这里最多勉强算是逐梦的地方,也知道人总是趋利的,没有人喜欢充满压力的生活,刘姨那样的例子在老家数不胜数,他们的共同特点就是——闲。
人们总是希望自己可以闲下来,不要那么忙,又因为想要更好的生活,又或者说是被现实挤压着闲不下来,在大多数人看来,如果一个人可以闲下来,而且还不用为了钱发愁,那么这个人就会被那些不仅闲不下来,而且花钱还要蹑手蹑脚的人所羡慕。母上就是羡慕别人的人,刘姨就是被羡慕的人。
之后我又问母上:“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来这里”
母上说:“可能是为了不让自己散了吧”
我没有追问也不知道母上所以散是何种意味,但我想这个中原因才是真正让母上在年轻的时候选择了来到这里。
其实就我而言,闲的时间久了,可能人真的会散掉,这种散是种致命的结果,它不像疾病一样让你痛苦不堪,恰恰相反,它能让你在愉悦欢快的日子里慢慢走到病入膏肓的地步,最后变成了除了闲着,什么都不会干的人。
我们总是盼望自己能闲下来,每天喝喝茶,搓个麻将,喝点小酒,日子滋润且快活,谈不上不思进取,但不到迫不得已,安于天命永远是最好的选择。我想闲带给人们的是放弃向前的动力,散就是彻底让人忘记了方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