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灶头,一手拿着柴草往灶口里塞,一手拿着火钳子接过灶口里的柴草送至灶膛里,随着柴草的燃烧传来哔哔啵啵的声音。
在我正前方的水缸边,一只被绑了双脚绑了双翅的母鸡,安安静静地躺着,嘴里时不时地发出“咕咕咕”的声音,也不知道它知不知道自己即将迎来什么。
妈妈在厨房门口蹲着,她双手拿着菜刀,在一块磨石上磨着,前后推动着,时不时的还用手从旁边的碗里舀点水,洒在那磨石上。刀推了几十下后,她拿起刀看看,见那面刀刃足够锃亮了,就把刀换个面,继续磨。磨得那磨石上的水变成水泥色。
终于,妈妈的刀磨好了,她把刀先放桌上的案板上,去拎地上的鸡,鸡在被提起的刹那,提高了“咕咕”声的音量。
妈妈提着鸡,来到我面前,让我捉住鸡爪子,并跟我说等会儿往上提着。而她,换了下捉鸡的方式,捉鸡的手空出大拇指和食指,然后另一只手,把鸡头按到那拇指和食指中,那拇指和食指便牢牢地揪住了那鸡头,这样鸡脖子便被固定住了。
妈妈在鸡脖子上看好位置,然后拔掉那里的鸡毛,拔好后,转过头拿起那磨好的刀,又回转身对着那拔掉鸡毛的地方轻轻地划了一下,然后让我把鸡爪子提高,妈妈也尽量把鸡脖子往下拉,对着灰槽子,让鸡血滴入草灰里。
这时的母鸡还没有死,它依然用力挣扎着,妈妈一边用力扯住鸡脖子,一边看着那鸡血一滴一滴地往下滴着,嘴里喃喃地说:“谁叫你是菜呢?是菜不就是给人吃的吗?”
等到那鸡血滴得差不多时,妈妈把那鸡头往鸡翅下一塞,然后把鸡放进旁边的一个塑料盆里。她再起身去到锅边,拿起锅盖看了看,跟我说,“火不用烧了。”
她把锅盖旁边靠墙竖好,又来到水缸边,拿起水缸里的水瓢,又来端那装着鸡的盆,把盆在锅边放好,然后她开始舀锅里的热水,一瓢一瓢地往鸡身上浇。在浇热水之前,这鸡有没有死透,我不知道,但这一通热水浇下去,这鸡肯定是死透了,就差浇熟了。
妈妈端起冒着腾腾白气的盆,又来到厨房门口,在那里放下盆,然后她自己也蹲了下来,撸了撸袖子,开始拔起鸡毛来。那可是开水啊,可是很烫很烫的。只见妈妈以最快的速度先翻动了一下鸡,然后两只手左右开弓地拔起来。因为烫,妈妈也只是稍稍地掂着那鸡,而拔下来的鸡毛也随它在水里漂浮着。一只带毛的母鸡就这样很快成了一只脱了毛的母鸡。
后面因为水也不怎么烫了,而那贴鸡身的绒毛和一些粗的但却没有长出来的鸡毛需要更多时间来拔干净。妈妈把我叫了过去,然后和她一起拔。
这基本就是小时候对妈妈杀鸡的全部印象了。不知道为什么,我虽然觉得杀这鸡的过程挺残忍的,但心里却没有罪恶感,或许动刀的不是我,或许妈妈心里有些许不忍吧,不然她怎么会喃喃自语地说那两句话呢?
长大后,我们离开了老家,离开了妈妈,所有的事情都得靠自己,包括买鸡吃。我们自己去买鸡,现在基本上都是买摆在摊位上杀好的死鸡,以前却是可以买活鸡的,买好后,再让鸡店店主帮我们杀了,我们在旁边看着,好像这样,这鸡才更鲜美一样。
鸡店里有一台机器,里面透出柏油的气味,那类似于柏油的东西似乎还冒着泡泡呢。那鲜活的鸡整个往里面一放,最多只消一分钟,一只完整的鲜活的鸡就成了脱得干干净净的死鸡,那速度之快,令我们难以相信。可这却是事实。
平时偶尔也会有亲戚朋友抓来活鸡,当然活鸡也是抓来给我们吃的。只是这鸡还得杀呢,还好这活有某人接着,要交给我的话,那我宁愿不吃这鸡了。
现在杀鸡,再也不需要有人烧火了,某人也不需要孩子帮忙提鸡爪了,甚至在他杀鸡时,他都不让孩子走近看,说看杀鸡对孩子不好,也不知道他自己一个人怎么杀鸡的,我也没去凑热闹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