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响起之前,她已经清醒了。只是不愿意睁开眼,夜梦清晰的如同亲历一般,那是一个极富哲理性和象征意义的梦,她想要在起床前的这段时间想清楚,或许它对自己的未来有什么启示。
身边的孩子一只脚搭上她的肚子,使得她瞬间有了憋胀感,膀胱挤压带来的憋胀感。她把孩子的脚挪开,孩子的胳膊又搭在她的头上,肥嘟嘟的,极有重量感,她仍旧没有睁眼,只是抬起孩子的胳膊,挪到一边。摸到孩子胳膊的那一瞬,她的耳朵抽了一下,那种疼痛是她所熟悉的,每隔一段时间就有的。她知道,自己的身体最近又失衡了,不是上火便是头痛,她的心顿时灰暗起来。
喉咙里似有十几只虫子在爬动,她咳了咳,除了痒痒的感觉,什么都没能咳出来。她知道,自己的咽炎又犯了。然而她所不知的是,这种极富时间性的病痛的发作,到底是生理的还是精神的原因引起的,因为它们太有规律了。
起床后先吃药吧,她想。或许黄连上清丸就可以解决,再加上一点咳特灵,再加上一点牛黄解毒片。家里的药足可以开个小诊所了,不过多半都过期了,她懒得去整理。她每次看病都是如此,钱花出去,药拿回家,她觉得病就去了。她不愿大把大把吃药,她觉得自己的记忆力全毁在了这些色彩鲜艳丰富而又形状各异的药片子上了,她不想成为一个白痴一样的没有记忆力的人。为着这日渐衰减得记忆力,她的尊严被大打折扣,她常被家人责备做事不上心。然而今晨的这点疼痛让她害怕,她决定吃一点药,把疼痛扼杀在萌芽状态。
闹钟响了,她闭着眼随手摸了摸床头的手机,不是自己的手机闹钟在响。她又伸手摸了摸床边的桌子,没摸到手机。她想,算了吧,老公会关了闹钟的,自己还是去想想那个富有启示意义的梦吧。
然而,闹钟一直在响,她不得不睁开眼,老公不在床上。她估摸着老公一定是被这孩子时时搭过来的胳膊和腿所惊扰,所以抱了被子去别的房间里睡了。
铃声还在持续,她只好在老公睡过的地方摸索手机,铃声闷闷的,她便掀开老公的枕头,果然在枕头下。关了闹钟,回身躺下,她想继续刚才梦中的情景,寻找那份启示,然而,关于梦,她竟一丁点的情节都不记得了。
眼睛,就像是梦的开关,一旦睁开,关于黑夜的一切,都随着光亮的到来消逝的无影无踪。
或许,到了她这个年纪,一切梦都是见光死。一切不切实际的思绪也都是见光死。
昨天,连同梦境一起消逝了,无可追寻,回首亦是枉然,只得抬头往前赶,未来还有多久,际遇如何,她心茫然,然而又自我宽慰,如果人生是下坡路,今天虽不如昨天好,但总好过明天吧?且活好当下,享受当下的一切吧。明天究竟如何,不尝试一下又如何知道!
想到这儿,她断然起身,昏昏然奔向卫生间,当下最切实的是解决膀胱的憋胀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