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春天,我利用周末去乡下探望姨妈,那里是一个古老的村落,庞大的古民居建筑群远近闻名,南北两排古屋之间空着一条狭长的巷道。
那天下午,我突然心血来潮,想走走那条古老的巷道。于是,就撑起一把雨伞,迎着濛濛细雨,走进了那条古巷。午后的古巷很宁静,漫步雨中,心头不由冒出了戴望舒《雨巷》的诗句:
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
自从高中时读过《雨巷》后,就深深喜欢上了这首诗,诗中的语言、意境、韵律都令我神往和珍爱,每逢撑起雨伞走入雨中,优美的诗句就从脑际飘出,那个在悠长寂寥的雨巷里,在迷离凄美的意境仿佛自己就是那个迷惘的彷徨者,怀着惆怅的心情漫步雨中,想象着“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从身边飘过……
那天也不例外,在这异乡的雨巷心里默诵着飘逸的诗句,循着诗中那迟缓的节奏与优美的韵律,慢步踩踏着光滑的石子路,细细品味着诗句的内涵,将自己融进那凄婉迷茫的境界,迷失于雨中漫步的独特情调中……
可就在这时,你来了,从雨巷那头远远的向我走来……
那真是你吗?我朦胧恍惚如在梦中,难道你就是那位让数代学子文人倾倒的“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吗?
不,你看,迷蒙的细雨中,撑着一把花雨伞,瀑流般的披肩长发微微飘动,得体的粉底小花旗袍将苗条的身材衬托得亭亭玉立,粉红色的瓜子脸带着自信娇媚的笑容,高跟鞋有节奏地踩着石路,发出富有乐感的脚步声……
你正从雨巷的那头像梦一般向我“飘”过来……
没错,真是你!“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你的网名就叫“出水芙蓉”,真是人如其名!你不是丁香,你是一朵芙蓉,你有芙蓉一样的清纯,芙蓉一样的洁雅,芙蓉一样的灿烂。你没有哀怨,没有忧愁,更没有没有太息般的眼光;你活泼开朗,你阳光快乐,一双明眸总是含情带笑。在这偏远的山村,在这迷离的雨季,在这幽深的古巷,你是一缕明媚的阳光,你是一首音韵纯美的抒情诗……
我们曾是博友兼网友,只有在空间里互相看过照片,你喜欢穿旗袍拍照,照片很美,是那种现代女性的古典美。虽然我们从未谋面,但你的形象深深印在我的脑海中,所以一见就认出你。我知道你在这个村里当小学老师,你很有才华,你发在空间的文章和诗作我都拜读过,常常为你渊博的知识、高超的写作技巧以及清新优美的语言而叹服而仰慕,你也经常在我的日记后面留下赞美之辞。我们都喜爱文学,对人生,对写作,对教育教学都有许多共同的见解,虽没有见过面,但在互相的心里已经是老朋友了。
但是,没想到两位互相心仪,互相仰慕的老朋友竟然在狭长的雨巷邂逅了,难道这就是缘分?
这意外的邂逅,让我们惊喜不已,我一时激动得心速加快,你也兴奋得脸上绯红,互相问候之后,两只手亲切地握在了一起……
我们并排漫步在雨巷中,你问我为什么不去学校找你,我说今天是周六,以为你回家去了。你说今天要给几个学生补作文,所以没回家。我问你这样的天气怎么会来这里来散步;你说你喜欢在雨中散步,在雨中散步感受很特别,尤其在这淫雨霏霏的古巷中有着迷离的氛围与浪漫的情调,让人很想坠入戴望舒的《雨巷》飘忽如梦的情境之中……
我笑出了声,你问我为什么笑,我说了四个字:心有灵犀。你有点莫名,但我不加解释,问你走在雨巷中有戴望舒一样的感受吗。你说很想当一回雨巷诗人,体味一下诗人当时的心境,但却很难进入角色,结果只能作为旁观者来体味、来欣赏。我问你在欣赏过程中让你感受最深的是什么,你却反过来问我。我不好推辞,只好说了自己的感受:
我印象最深刻的是诗中几个典型的令人难忘的意象,如空蒙迷离的细雨、朦胧狭长的雨巷、美丽高洁而愁怨哀婉的丁香花以及颓圮的篱墙等,正是这些意象融在一起营造出了那种富有诗意的清冷幽远、凄婉迷蒙的意境,这种意境给人以古典之美、幽静之美、优雅之美、朦胧之美的感受,每次诵读这首诗时,我常常沉醉于这样的意境而不可自拔......
没等我说完,你就接过去说——
在我脑中挥之不去的是那撑着油纸伞的主人公和丁香姑娘形象,尤其是那位寒漠、凄清,又惆怅,投出太息一般的眼光 的女郎是那样的令人牵挂令人难舍。当她像梦一般从身边飘过时,诗人心灵是怎样的一种悸动与震颤,他是多么希望女郎能停下脚步,哪怕就停一秒钟,哪怕就瞄一眼。然而,她却像梦一样飘远了,消失在雨巷的尽头……
我又接过来说——
作者只是希望遇上一位丁香一样的女郎,想象着她在孤寂冷清的雨巷像梦一般飘过,但终究没有遇上,作者的希望破灭了,留给他的只是无尽的忧伤、惆怅、失望与迷茫......
两位博友就这样毫不拘束的交谈着、议论着走出了雨巷……
我半开玩笑的说,起先见到你,就怕你像丁香姑娘一样梦一般地从我身边飘走,看来我要比戴望舒幸运得多。
走出雨巷后,你带我参观了古民居,然后我们到河边散步,欣赏了河中戏水的鸭群,眺望了隔岸盛开的灼灼桃花……
分手时,你告诉我已经报考某城市的一所重点小学的招聘,由于时间紧,信心不足,我为你鼓劲并祝愿你如愿以偿。
从此,我们再没有见面,只在QQ上交流。三个月后,你告诉我被那所小学录取了。你去报到的那一天,问我能不能去送你,而我恰好在外地出差,我知道你一定很失望的,我真内疚得很。以后你告诉我,学校里的一位同事正追求你,问我是否答应他。我说你自己决定吧。又过了一年,你们结婚了。
十几年过去了,雨巷中的邂逅,已经沉淀心底,化作记忆天空中一抹斑斓的彩虹,飘着诗意,飘着书香,飘着一缕淡淡的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