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六节 反腐倡廉与隆兴北伐（1）

  赵昚登基，自然要封赏臣民及自己的儿子。因此立皇长子赵愭为皇太子，让他入主东宫、皇二子赵恺为魏王、皇三子赵惇为恭王、皇四子赵恪为劭王。当然，他的正妻夏氏便被立为皇后。

  看着日历上大大的“绍兴”二字，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迎来真正意义上代表自己的“隆兴”。继位后的赵昚意气风发，欲大展宏图！

  “传朕旨:召张浚入朝返京！他别想在家闲着了。当年的‘四将’该用还是要用。还有，召史浩来见！”赵昚迫不及待地先召见这两位他最看重的大臣。

徐州·张府。

  早已经对大宋帝国失去信心的张浚，在家里无所事事。每天不是看看兵书，就是练武。偶尔带着家甲随从出城狩猎，打些兔子野鹿什么的回来。与军中的老战友也只是写信叙旧，但是从不组织见面。

  绍兴三十二年六月三日，新君继位的消息传来徐州。张浚一反往日的态度，开始在家中的正堂挂起巨幅的大宋帝国地图。接着，张浚频繁与徐州的守将陈文越来往。

  徐州的驻防军也是厢军，但是战斗力还算是比较可以的。陈文越战功卓著，以前是刘光世的心腹爱将。岳飞被冤杀之前，看透形势的刘光世主动告老还乡遁入空门。他的刘家军的指挥权自然收归中央。因此，高宗皇帝爱其才，才让他镇守徐州。

  徐州知州黄诚，为官不算清廉，但是也不是什么好官。他的官声一般，但是在当地还是颇有人望。因为此人相对而言只能算是庸才，而不是害民之官。黄诚看着皇帝的圣旨，知道对金战争即将再度打响！

  “不信看着吧，皇上和太上皇绝对有大矛盾。本州知道这种矛盾是来自于丞相的‘苟安政策’。嘿，为什么代传圣旨的活儿自古以来都是地方官的活儿~”黄诚一面发牢骚，一面让衙差备轿。

  张浚每天都在和陈文越军棋推演，对各种情况进行仔细推敲。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将军开始越来越热衷于战争，他甚至动用在军中的老关系越级对金国进行情报搜集工作。

  “张老将军，末将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反常态每天要进行这些事情？现在海内承平，末将至少十几年没有听到金鼓之声了。”陈文越终于忍无可忍，开口了。“怎么，”张浚神采飞扬，“不明白？”

  看着陈文越点头，张浚才放下军棋解释:“你就和岳鹏举一样！你们两个都是只会带兵不知道政治的纯粹的军事家。我问你，当今皇帝是谁？”陈文越说:“原来的建王啊……赵玮嘛，太上皇禅位之后才登基改的名讳。”

  张浚道:“知道就好。皇上是秦康惠王赵德芳的后人，换句话说是正宗的太祖子孙。他的父亲是死去多年的秀安僖王赵子偁，我这么和你翻皇族家谱不是怎么符合臣子之道。但是你要知道当今皇上的秉性才是。”说到这，张浚下了一步棋，把苏州方面的三万大军调到东线，防止被陈文越包围。

  “皇上早年间是个落魄皇族，太上皇南渡的时候发现了他，把他养在宫中。换句话说，皇上对于民间疾苦，或者说对于‘靖康之耻’的体会比皇族中的任何人都要刻骨铭心。当时的宰相张商英和我说过‘此子日后必成大器’这一类的话。当年，我和岳飞、韩世忠以及你的老长官刘光世四个人被民间称为‘中兴四将’，威名远播。我们的战绩，皇帝是知道的。而他又一向有恢复之志，你看着吧，不出几日，复我为将的圣旨就到了。到时候，我就得去临安，你就自个儿慢慢玩吧。”听完这一席话，陈文越说:“如果战事再起，徐州驻防厢军随时愿为将军效劳！”

  “知府大人到~”随着一声长音，陈文越不禁大吃一惊:“张老将军，不会这么快吧？”张浚笑了笑，“还真没准呢。走，咱们去迎接这位知府大人。”于是陈文越和张浚走出来，迎接徐州知府黄诚。

  黄诚捧着圣旨走出官轿，看着那个神采奕奕的老头儿一脸无奈。他先与张浚见礼，然后对陈文越说:“哟，陈将军也在啊？”陈文越道:“黄大人有礼。不知道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张浚看了一眼圣旨，“黄大人此次前来，不会是为了代传圣旨吧？！”黄诚苦笑，对张浚投去佩服的目光:“张老将军还真是说中了。陛下有旨，要您立刻返京商议军国大事。呶，这是上谕，你看看吧。”于是黄诚也没摆钦差大臣的架势，当然更不敢让张浚架设香案仪仗接旨（论资格论辈分都不行）。所以直接把圣旨交给了张浚，“下官还有公务要忙，就先告辞了。张老将军，您自便。”

  “你？你能有什么公务啊？你当你是丞相？！回来，到正堂来。”黄诚看到张浚笑骂，不得不回身来，跟着张浚和黄文越来到张府正堂。

  看完圣旨，果然是召自己回京的。张浚对黄诚说:“你这个徐州知州干得如何，不用我多说了吧？这次回京，皇帝必然要问起你的情况的。你小子当官弄得自己不尴不尬，有意思么？我要说你是个清官，皇帝不信，老百姓也不信；但是我要说你是个贪官吧，皇帝会认为我言过其实，老百姓会觉得贪污这方面你还是比当年的蔡京差远了。你告诉我你让我咋说？”

  黄诚尴尬了下，连忙开口问道:“下官愚钝，请老将军指点。”张浚说:“这个好办。你的官声不好不坏，那么你就往好的方面走啊！民间诉讼、刑狱等那些方面你要特别留心。记住，不要偏私，不要挟嫌报复！你的徐州管辖七个县，这七个县的县令你再不可睁只眼闭只眼。对于奉公守法的，你要表彰，必要时候可以上奏皇帝或者行文吏部给他讨个封赏。当然，对于贪污受贿、压榨百姓的，你就该严格查核，该杀的就杀！对贪官的心慈手软，就是对你的残忍。”

  黄诚狠下一条心，道:“下官明白。也请老将军在京师为下官多多美言。”张浚摇了摇头，“你让我美言没用，让老百姓美言才有用呢。当他们认为你是个好官的时候，也就稳固不摇了。举个例子，仁宗朝的大理寺正卿、后来的开封府尹包拯就是个典型。当然，往远了说典范还多，比如说唐太宗李世民的两个丞相房玄龄和杜如晦、唐高宗李治的国舅长孙无忌、武则天的丞相狄仁杰和张柬之、唐玄宗李隆基的两个丞相姚崇和宋璟等等……你学他们才有活路。”说罢，张浚吩咐下人:“你们去打点行装，咱们克日启程。”然后对陈文越和黄诚这一文一武两个徐州的最高长官说:“还有个办法让你们迅速增加声望:配合我发动地方官，为逝去的岳飞父子正名平反！”

  张浚走后，这些话被很忠实地执行起来。徐州七个县的县令被裁掉了五个，然后黄诚自身更是改邪归正。他开始努力纠偏，把过去不合理的政策给改回来。对于地方官的暴政尽行免除。更有甚者，连欺上瞒下的徐州通判王少郅也给当众斩首了。

  徐州百姓亲眼看着知州衙门的衙差闯进各个狗官的衙门，然后把他们拖出来斩首。他们感到欣慰，纷纷高呼皇帝万岁，又去徐州的知州衙门送万民伞，表示自己的感谢。为了稳定局势，陈文越也下了死手，把驻守徐州的宋军部队整个清洗了一遍。那些欺压百姓的、勾结文官鱼肉乡里的军官全给当众处死！士兵也是该杀的就杀，绝不宽赦！反腐败肃军纪甚至连徐州守军的副将祁永才都没有放过。

  接着，徐州就戒严了，满大街都是骑兵。他们在搜查追捕残余的贪污势力。黄诚干脆写了公文押了官印发付十二路衙差配合徐州官军，请临近的京口、建康、扬州、渝州等地一并协同抓捕。

  大宋帝国东南的这场自发的反腐，迅速波及到了其他城市。许多良心未泯的地方官连夜升堂办案，审了不少以前想办而不敢办的案子。大批的地头蛇、恶霸等被关入大牢或者直接绞杀，要么斩首。情节严重的呢？那就不是一个人的问题了，家属被流放或者没入官府，收为奴隶。许多人甚至因为违反法律比较严重，甚至被夷灭九族、满门抄斩！

  远在京师临安皇宫中的赵昚注意到了这场规模浩大的“肃贪”，感到十分高兴。他于是让宗正卿赵文辉草诏，把这场运动推向高潮。刑部衙门和吏部衙门忙得昏天黑地，因为要勾决的罪犯太多！而且，刑部和御史台会审推翻的案子也不在少数。

  太上皇赵构与吴太后感到惬意，他们终于不再为朝政烦心。但是，当他们知道这场肃贪甚至肃到自己的亲信的时候，坐不住了。

  因为在刚刚过去的九月，韦太后生前身边的亲信宦官、宫女以前干的那些违反宫廷礼法的事情不少，吴太后都没敢深究。现在新君继位，宫中的“肃贪”也开始了。

  夏皇后让慎刑司亲自出面，把后宫这些卖官鬻爵的妃嫔、女官、宦官、宫女要么杖毙要么斩首。有些甚至被夷灭三族！韦太皇太后的亲信就是这个下场。

于是太上皇赵构把赵昚叫来，流着泪说:“皇帝，你是不是容不得朕与太后？朕和太后的这些亲信虽然犯法，但是对朕、对太后都是忠心耿耿！你能不能放他们一马……”赵昚坐在龙椅上，摇着头说:“儿臣要么不做，要么就做绝！您老了，就好好颐养天年吧。别的事情就别瞎操心了，朝廷有儿臣，后宫有皇后，你担心什么？如果他们奉公守法，相信皇后也罢、儿臣也罢，都会给他们一个好的结果的。”

  这一席话，让太上皇赵构哑口无言。但是赵构还是不甘心，他又说:“好吧，但是太皇太后生前那些亲信都有罪吗？！太后与朕一直都没敢深究，你为什么敢动？皇帝，这牵涉到太皇太后的脸面啊！”赵昚站起身来，大声咆哮着说:“太皇太后生前用的那些人，都是些阿谀奉承之辈！父皇仁孝，何况那时候太皇太后还健在，自然不能动手清理。前些年太皇太后驾崩，您为了照顾她的面子，也是放过了他们。可是，儿臣不一样！当年的太后儿臣追尊为太皇太后已经很仁慈了，哪怕她已经驾崩多年。但是她手底下那些奴才算是什么东西？！父皇不要跟儿臣讲‘打狗看主人’的那些鬼话，那个不能用在这。”

  赵构很生气，但又无可奈何。毕竟自己现在是太上皇不是皇帝，是没有皇权的。于是很无奈地让赵昚走了。

  反腐越来越深入了。

  吴太后的御前女官终于也被罢官，夏皇后亲自审讯。面对椒房殿的酷刑，她终于没能熬过去，招出了“皇太后卖官鬻爵”的重大罪状。

  “什么？！太后卖官？”赵昚听着夏皇后的汇报，满脸的不可思议。“她是朕的养母，是大宋帝国以天下奉养的太后，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皇后，你没审错吧？”夏皇后也是嗟叹之余，拿出了供词，“陛下，这是那女官的供词。请您御览。说实在话臣妾也是大吃一惊！嗯，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如果这个罪名坐实，废掉太后都不成问题。”

  看完供词的赵昚眼中闪出一抹怀疑，“太后的秉性朕是知道的，她是个奇女子。咱们这位太后能文能武，当年‘建炎南渡’的时候一个人一张弓一壶箭就敢只身平乱！这样的人尤其看中名节，是不会干出卖官鬻爵这类不知廉耻的事情的。皇后，你去把她提来，然后派个人去请太后。咱们来个会审！”

  于是吴太后摆驾椒房殿，亲自来了。“哀家手下的人犯了事，是哀家驭下不严。但是居然把哀家咬出来说哀家卖官鬻爵，这就可恨了！皇帝，你说呢？”赵昚点头道:“儿臣素知母后为人，所以让皇后请您凤驾来此。这件事情必须水落石出！”夏皇后随即派人把那女官提了出来，道:“本宫与太后、陛下都在这里。你可要好好想想，然后讲出你的犯罪过程。宫规森严，你可要想好了！”

  这个重伤的女官迷迷糊糊看到了皇太后的銮驾，吓得魂飞魄散。因为当初之所以这么说一方面是为了保命，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急于立功。没想到这一咬真的惊动了太后，今儿没法收场了。

  于是她只好如实招供，说出了自己勾结外朝大臣搜刮百姓的事实。赵昚与夏皇后还没说什么，吴太后是勃然大怒！“哀家对你天高地厚之恩，你却如此为人！不仅鱼肉我大宋百姓，还敢把污水泼到哀家这里来！你找死！”说完对赵昚说:“皇帝，她是哀家宫中的人，哀家今儿给你，也给六宫一个交代！”

  于是盛怒的吴太后传下懿旨，把这个女官夷灭九族、满门抄斩！她本人则是押到市曹，凌迟处死。

  伴随着轰轰烈烈的反腐，张浚进京了。接下来，赵昚会带领大宋帝国怎么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