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瑞红
早晨我站在太阳底下看自己的影子。听说冬至这一天太阳会把人影拉到最长,我看着自己矮小的身材在阳光下的影子亭亭玉立、绰绰约约,不禁心生欢喜,觉得这才是女子该有的风姿!
冬至,是阴阳二气的自然转化,冬至过后,北半球最寒冷的日子就来了,今年的冬天来得比较早,大雪节气后就有几天气温降到了零下六度,不禁让人感觉这个冬天很漫长。夜晚在冬至这一天也得到了最大的沉淀和升华,这是一年中最长的一个夜晚。
每天都睡得很晚,但睡眠还是被梦切得一段一段的。醒来,想起梦里的那些事情,像失去了什么。前几天梦到了外婆,不禁想起我七岁那年冬天的一个夜晚。
九岁之前,父亲一直在外婆的那个村教书,我跟着父亲在学校里生活、上学一直到小学三年级。那时只有星期天一天休息,父亲周六晚上放学后就会带我回六七里外我们自己的家。
那天天很冷,风呼呼的,外婆他们舍不得我在路上冷,没有让我跟着父亲回家。吃过晚饭大人们都在忙家里的事情,我一个人无聊地在巷子里玩。一个表姨看到了我,那时她大概十五六岁。“丫头,我带你去听刘奶奶说书好不好?”当时也不知道什么叫说书,只知道有人带我去玩,我开心地跟着她后面去了。
表姨带我去的是住桥南边一个寡居奶奶的家,说书其实就是这个奶奶讲故事。我只记得那晚我和表姨都坐进了刘奶奶的被窝,奶奶讲的是唐僧师徒西天取经的故事。故事很精彩,讲完一段我还想再听,又缠着她再讲一段,赖她被窝里不肯回家,奶奶被我缠得没办法只好继续讲,就这样一直到半夜。表姨一再催促说不早了,我才不情愿地起来跟她回去。
刚过了桥,就听到外婆他们在急切地呼唤我名字,外公外婆还有俩个姨都在找我。看到我出现,平时最爱我的二姨一把把我拖了过去:“你去哪了,为什么到现在才回来……”扬起的手最终还是放了下去。
“是要打了,大晚上瞎跑,打了才长记性!”外公外婆也在一旁怒气冲冲地帮腔。看着他们一反常态一个个凶巴巴的样子对着我发火,没有一个人护我,感觉自己孤立无援,更觉得自己没有犯错,委屈的我忽然憋出一句:“我不在你们家了,我要回我妈妈家去!”撒腿就往村口跑去。
走到村外我就害怕了,村外寂静阴森,风“呜呜呜”地哀嚎,本来紧追着我的外公外婆他们也停下了脚步。我向前走一步回头看一下他们,他们在原地没跟上来,再向前走一步回头再看一下他们,他们还是没跟上来。只听见平时对我最亲的二姨在说:“让她回去,让她下次再乱跑,让她犟……”他们远远地看着我,没有一个人过来拉我,我只能和他们对峙着。
就这样僵持了几分钟,我觉得他们都不要我了,心里很害怕,那一刻特别想念爸妈。支撑不住的我突然蹲下身来大声地哭起来:“我要妈妈……”
外公终于过来抱起了我。只听见外婆跟在后面低声地哽咽:“你舅舅已经害我落下了病根,你怎么能乱跑,你不能吓我,你把我们吓死了……”在我周岁那年,八岁的舅舅掉进了河里,外公外婆失去了他们唯一的儿子。
人至中年的我回忆童年往事,如今那个村子再也不见了外公外婆的身影。忽然无端地惧怕这日子的飞逝,有多少光阴能敌住这种飞逝呢?
我坐在客厅里打下这些文字,抬头看见阳光的脚丫从地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地爬到了墙上。冬至已至,数九寒天一过,春天就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