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蝎男是我人生第一个坑。他是八面玲珑之人,人脉广交际强,和我一个阿姨家是故交。阿姨是我父母的朋友,家底厚产业多,但就是性格脾气不好,偏是对我很好,喜欢我,到了适龄她见我还单身一人,张罗着要给我介绍对象,找到天蝎,让他寻觅合适之人。
天蝎没见过我,只听阿姨说的我很优秀,巧了有个小官仕途不错,算他同僚,就应了阿姨。某日天蝎摆了桌子,阿姨邀我去,说当是多认识些朋友,一来当时在做些事,二来人家也是好意,我也懂礼数一同前去了。
初初相见,四目相对天蝎愣了下就转移了视线,全程也并不算活跃,对我也无多注视,我以为他是不喜欢我的。后来他才告诉我,第一眼见我惊为天人,我非常符合他的审美,他一直听阿姨提我,以为阿姨只是夸大,他也好奇,就想一看究竟,没想到见到真人比想象更好。所以全程再不敢多看我。而那时,我当自己是小辈,毕竟他对我来说只是陌生人又大我一些,我未曾在意,饭局结束,他来留我电话,我自以为是替小官做桥梁来了,没有多想就给了。加了微信,后来小官也加了。
小官是部队出身,直男呆板大男子主义,和我并非一路之人。但也不知他是真喜欢还是觉得条件合适,倒是追的热切,有礼有节,送东西帮办事,可能体系内的人这些玲珑劲儿是习惯吧。我不太喜欢他,他给我的感觉实在是捉摸不透,虽然看似温柔体贴,但我总觉得有哪里隐隐不对劲,平日里能拒绝的就婉转拒绝了,中途吃过次饭,交流下来也很浅显,看了场电影,那场电影让我觉得不安,对于一般人我不喜欢肌肤接触,那个影厅有些凉,他总有意无意触碰我胳膊,这让我很反感,也许对他来说是因为好感,但于我,在一切未定之前,并无想要更多进展。他还是不依不饶,有一日,他约我晚上吃饭,我照旧找词推脱,他说好。那日我是真的有事,没曾想下午他招呼都不打,人就来公司找我,我正在补妆,有些错愕,他找了个别的理由说来给我送些公事上用的到的书籍,我说哦,好,心里有些不舒服。站在窗边不知道跟他该说什么。确实我觉得他的控制欲和占有欲在这个阶段都是让我很不舒服的,他坐在沙发上看着我,我心中有些灵感,突然猛的回头,看见他眼神中的阴冷,他看我望向他,转瞬脸上堆起了笑容,又是一副体贴温柔的模样,我知道这是一匹狼只是一直在伪装成我面前的绵羊,心里越发抗拒,再也不想拖延。
这个期间天蝎时常会给我发微信,问问我们进展的近况如何,我也会跟他一搭一搭聊一些,起初我一直都以为他是在尽一个媒人的职责,他为人非常风趣,语言表达能力极好,我们聊天算棋逢对手,我有些古灵精怪,他经常会哈哈大笑,看的出来他喜欢和我聊天,每天每时每刻,我去忙事回来必然看到他的信息,零零碎碎跟我说话,问我在干嘛,我当是哥哥也都一一回复。后来也诚实告诉他,对之前的介绍对象并不合适,谢了他的好意,以为这个圈子就这么错过去了。
他开始约我出来吃饭,当然旗号是让阿姨来打的,意思大致我就是交际圈太窄,才迟迟碰不到合适人选,自己要多出门走动,年轻时候也是头脑简单,什么都相信。真的就和他出来参加聚会,他人缘极好,每天都有不同的饭局要排,然后从中午就会告知我晚上的行程,每天都会等我下班,接我去吃饭,介绍的时候只说我的工作头衔,似乎像寻常人脉推广那样,除了过于频繁也算不上太怎样。唯一能察觉到异样的,是他的眼神,无论什么饭局,有什么人,他的眼光永远在我身上,不避讳不隐藏,席间都是大我许多的人,一目了然,笑笑不说话,见过几次的就开始开我两玩笑,我那时还算不经世事,害羞又窃喜。女人终究也都虚荣的,有一份目光独独在你身上,算满足爱情中某一种幻想。
就这样,他每天都要与我见面,一日三餐,照顾周到,能陪我去吃的都会陪我去,陪不了就一定让他小跟班买了送来,偶尔我会突然想要个什么,朋友圈也只是顺手念叨一句,半小时内东西必到。基本也不用再想,肯定是要沉沦了,哪有不喜欢被宠爱的,何况那时我也就是个小女孩,这种招数很是受用。他人很帅的,白皙干净,皮肤超级好,比我都好,摸起来像嫩豆腐,滑滑溜溜柔柔软软,写情话非常厉害,我不知是真的我给他非常大的触动,还是他本身就很会写那些话,总之,他写过很多于我,很美,美到我都怀疑自己与世人不一样,自此也是越陷越深,即使到这个程度我都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沉浸在爱情的甜蜜中,终日笑容满面。
某日阿姨家宴,叫了我们一同前去,席间还是一样,我们分坐两桌,但他的眼神如聚光灯一样,随时在我身上,阿姨看出了异样,问我,你们最近走的很近吗?我还有些害羞,说就是平时下班后他都会带我去吃饭,认识些其他人。阿姨没有说话,家宴散了各自也就回家了。阿姨二天来找我,我以为有其他什么事,她坐下问我,你知道他结婚了吗?我愣住了,我说不知道。阿姨说,她和他父母早相识,也算看着他长大,有背景人聪明有前途,但几年前就结婚了,听说夫妻两人关系不是很好,但有个女儿两岁了。之前虽然闹过离婚,但他父母保守外加一些客观因素,不愿意,这事被压了下来。我不知道这些,也从来没有问他这些,或者说都没有想过问这些,因为他似乎每天的时间都在我身上,我没想过他还会有家庭。阿姨说,看的出来他是真的喜欢你,吃个饭眼睛就没挪过地方,连叔叔(她老公)那么迟钝的人,都问她,我们两是不是有什么情况。阿姨叹口气,劝我,你们要想好,虽然和他另一半是没什么情感,但毕竟还在一起,你能怎么办。
我那时年纪尚小,还是小孩子心性,觉得恋爱就是恋爱,爱是万能的,无界的,可以抵挡一切的。心中有失落但也没有失去幻想。晚上他来找我,问阿姨是不是跟我说了。我问说什么?原来阿姨也去找过他,问他对我是什么想法,他直接回复阿姨,喜欢,非常喜欢。阿姨问他,能离吗,他默默不说话,他家老爷子厉害,没我之前两人也闹过矛盾,两人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想离,老爷子压着就是不让,说孩子有了,为了孩子,不可能散了这个家。现在遇着我了,再想还是一样的问题。他许了我一个期限,说会处理好他的事情。我内心不是伤心,是茫然,突然问题变得棘手,因为我并不知道该如何选择。婚外情这种事只在故事里听说过,没想到落在自己身上,那段时间我只会逃避,躲着不见他,他着急也无可奈何,父母看我状况不对,从阿姨那也知道了些情况,我至今仍记得我爸跟我说的那句话,爱情没有对错,但你要知道,如果一段爱会让其他人受到伤害,那注定这段爱也不会幸福,它不被祝福。我明了父亲的意思,纠结痛苦,但也还是跟他说了断绝之话。
之后那段时间,不用说了,跟梦游一样,活的浑浑噩噩的,年轻时失恋都是惊天动地的,觉得全世界都不好了,一来是不知道还有什么解决的办法,二来是父亲的话我认同再任性也跨不过那个坎。就这样度日如年一般,我们彼此联络方式也删除了。那段时间睡眠也不太好,某日早晨起晚了,雨,从前日夜里就一直在下,我突然很想淋雨,闻闻空气中潮湿和凉爽,没开车,撑了把伞,出门依旧梦游一样,不知道想着什么,走在街道,到了他单位门口红绿灯,那是我们经常走的路口,我家离他单位很近,他每次夜晚在单位加班就从窗口看着我家的楼,告诉我,他的思念。偶尔我忍不住,也会溜达到他门口,两人见面笑一笑,再回去。
我看着他单位大门门口两人常做的椅櫈,还在触景伤情,心里想,他会不会突然出现,很久没见,该是什么样,也和我一样吗,失魂落魄吗,琼瑶的戏码自己内心自导自演。想着想着无意间一个抬头,对街转角,他像从虚无里走出来的人一样,他没有打伞,带着帽子,也是一副落寞的样子,我先看到了他,不知是不是有感应,他目光无意间往我的方向扫来,突然发现了伞下的我。我当时整个人都定住了,绿灯亮了也走不动道,就像雕塑被固定在那里,他表情从惊愕到惊喜,把帽子一脱,大步流星奔着我走来,走到我伞下我看到他的动作,想抱我,手伸出来又停住,讪讪的收回去,欲言又止还是说了,很想我。我突然见到他内心防线也是崩溃的,表情大概是太委屈。他又有些心疼,说,好好好,不说这个了,微信加回来好不好,我有话跟你说。我点了点头,他去单位开车送我去公司,路上绕了很多圈,我们就在车里安静,只有音乐流动。这种琼瑶的戏码真实上演的时候,真是无法让人置信,彼此的思念像触动了意念,于无垠中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少年的感情即使没有多么惊心动魄,也常感动自己,那种情绪很容易被扩大,总觉得是冥冥中的安排,就是要相遇。自此也无法再狠心说分离,他不舍我也不舍,那种分别的日子太难熬,他诱我说,这就是缘分。拆不散,我鬼迷心窍信了。
后来我们避着公开场合相聚,那件事横在中间,我有不愿再触碰,他还是说会处理,在他给我的那个期限内,我以为有阿姨在中间,他该是不会骗我的。一起在外招摇是不合适了,彼此都在外有很多朋友,风言风语说出去,于任何人都不好。为了和我相见,他租了一个房子,有时间我们会在那里,像共同生活一样,窝在沙发看电影,我躺在他怀里,他喂我零食,他很喜欢抱着我,一种说不出的宠溺,自分别一次后,对我温柔的无以加复,连我去做饭,他都要时不时从背后环腰抱着我,他说怕是我哪日又要和他诀别,这种甜蜜的感觉,让人大概在其中死去都不会感到疼痛。长辈们慢慢听到了一些风声,分开审问我两,我们默契一致没有承认。我是不敢承认,阿姨也是叹息,但说实话,阿姨觉得我两是登对的,所以真的也在父母面前帮我挡了很多,另一边对他追问也追的紧,他还是照旧回复阿姨会处理。
而后他家里自是开始不太平了,终究他的言行身边的人不会不知道有异样,有时和我手机聊着他,他就能笑出声来,那人知道了我的存在,跟他闹,要求分财产,要的数额很大,还要孩子。老爷子气的,抵死不答应,禁了他,就这样我们分开的时间越来越多,我抱着幻想,在那个期限未到之时,都还在梦里。但终究也知道这事伦理上说不过去,没什么理由可讲,放了他回家,没有多过询问。时间越来越长,期限越来越近,而他却越来越安静,我察觉出异样,后来零星听阿姨说了一些,终究他舍不得那个财产,孩子也不会相让,他退了。剩下就是处理我这边的事情,其实当我知道他在那个金额上讨价还价时,我就知道他的心意了,他舍不得净身出户,他羽翼漂亮却不丰满,到了最后一刻,他爱的终究是他自己,权衡利弊,计算完得失,他的选择就是放弃我继续他的生活。我哑然失笑,应验了父亲那句话,这种爱注定不会有好结果。自此,这个城市我们再无相遇,或者,也彼此在视而不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