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外公离开后的第二天,我赶回老家去“送”他。许多年没来,我甚至不太找得着外婆家的位置了,感觉地图像移动了一样。
最开始路过的是幺爷爷家,见到堂叔,我跟他打招呼,他不太认得我了。陆续又遇见很多人,都是只认得我名字。
路过外婆家旁边的仓库,这里曾带给我很多欢乐,留下我很多童年的踪影,这里曾是孩子的乐园,是全村人的游乐场。如今,仓库不在,杂草丛生,已是满目疮痍,这种荒凉,像儿时和小伙伴的感情一样,面目全非。
鞭炮声结束,我走进外婆家,大家都在忙碌,各种喧哗,我看见外公躺在堂屋里的棺材里,我只能在外面看,我去看了他几天前躺的那张床,还遗留他走时的气息,被子还是他走时褶皱的样子。过去的生活片段像放电影一样从我眼前闪过,历历在目。二舅妈走过来问我,我转过脸去,没让她看见我流泪。
外婆和外公相继离去,外婆家对于我而言,越来越“遥远”,我害怕自己将来没有太多机会来这里,所以努力回想,希望记住这里,哪怕只是一些片段。
以前,还没有大舅家的平房,没有二舅家的新房子,全家人挤在一个瓦房里,大舅家在右边,外婆和外公住中间,左边是二舅家。最左边是打米机房,可以打米,磨面,擀面,打二块粑。那时候用的是柴油机,全村人的米都是背来外婆家打的。每年冬天,最期待的事情就是打二块粑,刚打出来热和的时候可以放纵的吃,打完二块粑也意味着快要过年了,那是一年中最开心的时候。
外婆家门口有一块平地,砌成水泥地板,虽不宽敞,但对于儿时的我们,已经足够奔跑。外婆家的火洞很大很深,小时候,外婆常常抓一把切成薄片的粑粑丢在火洞里,再漏几颗火子下去,过一会儿用火钩把烤熟的粑粑刨出来,然后分给早已守在一旁的我们,那是记忆中最好吃的零食。火房门口有一个特别大的装粮食的柜子,那时候叫大柜,大柜旁边有一棵紫金花树,每年中元节的时候盛开,中元节是农历七月十五,也称七月半,因此,紫金花也叫月半花。树下是和煤炭的坑,和煤炭是我小时候唯一能帮外婆分担的活。
我站在外婆家门口,朝舅婆家的方向看去,房子被树子遮挡,依稀看得见一点白色的墙。小时候觉得从外婆家到舅婆家那条路很远,感觉是跋山涉水的距离,现在来看,其实就是一分钟的路程。那时候,那条路是很窄的田坎路,路的两旁都是水田,每次通过,都必须全神贯注,小心翼翼,气都不敢粗喘,生怕一个不均匀的喘气,就会跌到田里去,那是万丈深渊的恐怖。还有外婆家到公共厕所和仓库那段路,也觉得很远,每次玩回来都要边哼歌边跑,才敢回来。
那时候,外婆家楼下的那条路还是泥巴路,很窄,路的下面是很高很深的沟,大人们都不敢让我们独自乱跑,怕摔进沟里。外婆家门口的竹子已经不在,只剩几棵竹桩,路还是倾斜的,但是用水泥镶嵌过。黄昏的时候,有一个人背着一背篓草,赶几头牛从路上经过,有一头带花纹小牛儿特别可爱。
十年前,外婆家瓦房拆了,建成二舅家现在的平房。小阁楼还在,是二舅家现在的厨房。
吃过晚饭以后,去大舅家坐坐,大舅家门口有很多花草,多是兰花、三角梅,还有许多不知道名字的植物。表哥们来大舅家挖兰草去栽,他们挖完就走了,过了好久我才知道他们已经回家了,我有种难以言说的失落。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小时候一起长大的老表也不愿意相互寒暄了,感觉打一个招呼,多说一句话都特别多余,特别尴尬。后来想想也挺正常的,毕竟我们已经各自走了很远的路。小时候带长大的表妹,如今有的已为人母,有的还在读书,但是都只剩下名字了。
夜幕正在降临,夜色慢慢变浓。大舅家院子里,有两条狗在打架,打累了之后,一条狗在认真寻找什么,另一条狗在东张西望,多么真实的生活场景。
时间对事物的改变,像变魔法一样神速,外婆家是渐行渐远的离愁,是慢慢模糊的记忆,是回不去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