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第一次认真地聊起了中年危机这个话题。
一个大学同学,人在广州,生了两个儿子,老大明年就要上小学了。老公去年创业失败,重新找的工作不太理想,薪水不足她的三分之一,最近还患上了抑郁症。她自己几乎一个人撑着家,也是勉力支撑,工作到了瓶颈期,要往上很困难,现在的薪水本来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但无奈负担太重了。
她一开始问我,现在有另一个offer,每周要上六天班,薪水涨35%,去不去?
我说当然不去啊。她现在外企工作,每周只用坐班两天,时间宽裕得很,有很多时间照顾家庭。
但当她给我讲了家里的情况后,我再也不敢发表意见了。
之前她说,昨天才刚跟老公提了离婚。我以为是夫妻间常见的间隙性看不顺眼,马上回她说,没事提什么离婚啊,多伤感情。
当她说完详情后,我非常后悔之前讲的话。
她一个人撑起全家,照顾两个幼子,老公无力帮忙不说,还患了抑郁症,需要她照顾。
人的心力也是有限的,像气球,撑到一定程度,会破的。
如果她真的无力承担这一切,选择自己带着孩子生活,放弃她老公,也实在无可指摘。
我前些日子还在疑惑,两年前的自拍,加了滤镜后,冒充二十多岁的小姑娘,还绰绰有余。但最近一年来,无论什么美颜APP都无法遮挡我脸上肌肉下垂的痕迹了。我不得不承认,我是个“上了点年纪”的人了。
与此同时,中年危机猝不及防地来了。
作为丁克,这危机在我身上的表现,不如我同学那样明显。于她,好像能看到一副重重的担子,压得她直不起腰。我没有那样重的担子,但中年危机并没有放过我,它更多存在于隐性的层面。
比如我踏踏实实下了决心要锻炼身体,跑步第5天,就发现膝盖疼得跑不动了。
比如因为年纪和未育的问题,找工作处处碰壁,如今我甚至远远不如刚毕业的时候有价值。
比如突然间,就有铺天倒海的焦虑,如影随形伴随着我,脑子里面不停想,35岁之后怎么办,5年之后怎么办,10年之后呢?拿什么养老?
30岁之前,我们总相信未来会越来越好。但30岁之后,尤其是这一年多以来,我看到了越来越多的人生真相,我知道我的人生极大可能不会越来越好,而有可能越来越糟,或者说,很多事情,已经不可抑制地走上了下坡路。
比如健康,身材,脸蛋。比如睡眠。比如精力。
第一次意识到人生不会越来越好。此时的我们,难道不该惶恐吗?不该感到危机重重吗?
或许,中年危机是一次机会。
恐惧这种情绪之所以存在,是为了让我们避免危险。比如,因为怕烫,我们才不会去碰火苗。
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对人到中年的恐惧,或许是生命给我们敲的警钟,它是为了提醒我们,要对现在面临的变化保持觉知,充分认知、理解,然后才能从容应对。
或者说,我们已经到了这样一个年纪,无论任何事情,必须学着去看到它的另一面。
其实这方面的教育,我们很早就开始了,只是恐怕没有真正理解过。
初中政治课本讲马克思主义原理,就告诉我们,事物是有两面性的。
读研的时候,分析各种文学作品,一再地讲,无论是事还是人,几乎没有非黑即白的,处于中间灰色地带的,才是大流。
听过很多道理,却依然过不好这一生,问题就在于,道理入了脑,却没有入心。
乍一听好像懂了,其实只是懂了字面上的意思,并没有真懂。
什么是真懂呢?那就是随时都能够意识到,譬如快乐,是不会独立存在的,是在无聊和痛苦的反衬下,才会有这种叫做快乐的东西。
又譬如如何定义幸福?
很多人觉得,幸福就是一直都开开心心的。可是这是一不可能的,没有人可以一直开心。那么,幸福就无法抵达吗?不是的。幸福就好比长夜里亮起的一盏灯。它可以很微弱,可以很短暂,但只要有那么一点光亮起来,你捕捉到了,那就是幸福。
所以很多人认为一定要无病无灾衣食无忧才是幸福的基础,其实不是的,如果是这样,那天生残疾的人,岂不生来就没有收获幸福的可能?
事实是,无论生活多糟,你都有可能收获幸福。
这一场年龄危机,大概就是想告诉我们这个道理。
人生的很多部分开始无可避免地走上下坡路了,我们应该采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若还像从前一样单纯幼稚,岂不就要被负面情绪占据了,无法再拥有幸福?
危机带来恐惧,恐惧激发思考,在思考中,我们或许就能看到这件事的另一面。
开始对未来担忧,那是因为,无忧无虑的年纪过去了,它在提醒我们,是时候规划未来了。
身体开始走下坡路,那是因为,体力的高峰期过去了,它在提醒我们,身体已经到了必须要重视的时刻,工作与生活的比重,也该重新审视了。
老子早就说过,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
我们或许也不该再将中年危机视为洪水猛兽。它随着这段年纪的到来而来,最终,也将随着这段年纪的过去而消失。
惟愿四十岁到来之时,真能抵达“不惑”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