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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要去回收什么？” 成智问。

“闭嘴！上班够烦的了，还要听你嗡嗡。” 

他坐在驾驶位，嘴巴叼着雪茄，虽然那副宽大墨镜架在鹰嘴鼻子上，挡住了他半张脸，但仍能看得出来他很不耐烦：“又下雨，一下雨就没好事！”

成智：“……”

墨镜男：“怎么不说话？”

成智：“不是让我闭嘴吗？”

墨镜男：“……”

成智：“那我可以问吗？”

墨镜男：“你到底想问什么？”

成智：“我们不是要去敦化大厦吗？怎么现在离那边越来越远了？”

墨镜男：“什么！”

墨镜男一脚踩住刹车，浮空车立刻停住，停在一块巨大的LED显示屏面前，夜雨中的屏幕发出迷幻般的色彩：注意雨天能见度，安全出行万艾可。（万艾可集团友情提示）

墨镜男举起拳头哐哐照着脑袋锤了两下。

成智：“你干什么？”

墨镜男：“没什么，脑子里的芯片太旧了。”

成智：“你安装了公司的颅内芯片？”

墨镜男：“你说呢？我在公司八年了。”

成智：”可我听说安装颅内芯片，会对大脑产生严重损伤。“

墨镜男：“别胡说，这明明是福利，能让我们随时接收公司的指令任务。”

成智还要再说，墨镜男捂住了他的嘴巴。不一会，成智就看到车窗外的天际线处浮现出敦化大厦的轮廓。

悬浮车停在大厦外挂的停车坪，二人下了车。

淅淅沥沥的雨让这座水泥浇筑的大厦显得更加沉重，黑灰色的墙面一块块的斑驳破损，墙缝里还生长着几株倔强的杂草。

成智：“我们到了？”

墨镜男点头：“你小心点，车里有专门监听员工的设备，要是说了什么有损公司声誉的坏话，你的生活会很艰难。”

成智：“可我只是一个实习生。”

墨镜男：“实习生更需要一份工作，不是吗？”

墨镜男摊开手，手里是一个小小的零件：“我刚才把监听器拆了，回去你就说是我干的。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

成智：“那你呢？公司不罚你？”

墨镜男：“我？”

他仰头看着天空，雨水滴落在脸上，嘴角泛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便转身向楼里走，成智在后面跟上：”大哥，你要干什么。“

墨镜男：“叫我匪武就行。”

成智：“那我们就这样直接进去？”

墨镜男：“不然打电话通知他洗干净屁股等我们上门？”

成智：“他要是不配合呢？”

匪武：“我会给他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俩人进了电梯，上升时，电梯咯吱咯吱响到了21层，出来后，走廊里空无一人，许多房间的门锁基本都坏掉了，有的门敞开着，有的门像是被斧头劈砍过，直接破了一个大洞，成智看到这些屋子里，有的空空荡荡，有的还留着一些有人生活过的痕迹，一个碗，一架双人床，墙上还挂着谁家的结婚照。

俩人穿过走廊，站在2109号房门前。先是敲了几下门，里面没有回应。

然后，匪武示意成智站远一点。当成智退开几步后，匪武突然抬脚一踹，大门哐当被踹开，紧接着里面的人开了枪。

成智双手抱头，蹲在地上，抬头看到匪武紧靠着在门旁的墙壁，他身上好像没有中枪，不知道那一瞬间匪武是如何躲开子弹的。

匪武向着屋里的人喊：“程师傅，同事一场，你何必开枪呢？”

里面的人：“抱歉，我不记得我有一个会用脚开门的同事。”

匪武：“程师傅，我们是来回收的。”

程师傅：“那你就是来取我的命。”

匪武：“可你已离职了。”

程师傅：“我没离职，我只是昨天没有去上班。”

匪武：”所以，公司与你自动解约。“

程师傅：“我给公司干了七年，就因为我昨天没有去上班？”

匪武：“不是昨天，是一共24小时…… ”匪武看看手表：“36分钟。”

程师傅：“我昨天是去……”

成智就见匪武身形一动，闪进了屋里。砰砰砰，又是三声枪响。然后，四下顿时安静异常，除了就是凛冽雷雨和一个婴儿哭泣的声音。

成智在走廊喊了几声匪武，没有回应。他等了会， 壮起胆子，迈步向着那栋房间走去，到门口，探头向里看，匪武正紧扣住程师傅持枪的手腕。程师傅坐椅子上，另一只手怀抱着一个……成智仔细看，那是一个婴儿。

匪武：“这个孩子是？”

程师傅：“昨天在楼下捡的。”

成智走到跟前，程师傅怀里的婴儿停止了哭声，嘴里裹着手指头，瞪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

程师傅：“你是公司新来的？”

成智点点头

程师傅：“昨天这孩子就躺在楼下门口的垃圾桶里，不知道谁丢的。这年月还能看到新生的婴儿，你们说稀奇不？要不是照顾这孩子，我怎么会旷工。”

匪武：“不算特别稀奇，城里还是会有人生小孩的，只是很少见而已。程师傅，你这不是一个好借口。”

程师傅：“借口？你说我在找借口？呵呵，你难道不知道整个地球上有生育能力的人类还剩下多少？“

匪武：“这个时代不需要太多的人，大部分工作仿生人就能替代。”

程师傅：“那人类如果有一天彻底消失了呢？”

匪武：“程师傅，我不是来跟你讨论哲学的，请你上交颅内芯片给我。”

程师傅：“不可能，你知道芯片对于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匪武：“公司条款，第78条第三小款：如果员工旷工超过2小时，将回收其颅内芯片，自动与公司解除雇佣合约。”

程师傅：“你少跟我念经。”

匪武：“程师傅，公司与你解除合约，有权回收你的芯片。”

程师傅：“你先把手撒开行吗？”

匪武夺下他手里的枪，撒开了手。

程师傅揉着发红的手腕：“匪武你就是个莽夫！”

匪武：“随你怎么说，把芯片交出来！”

程师傅看着匪武：“你好像并不清楚如果我们失去芯片意味着什么。”

匪武：“你失去芯片，离开公司，再不用受公司指使，再也不用全年无休工作，你得到了自由。”

程师傅：“你真是头脑简单。”

匪武：“我不想和你争论，快把你的芯片给我，否则我就自己动手了。”

程师傅：“那你不如一枪打死我！”

匪武：“就这么解脱，我还有真有点羡慕你，程师傅。”

说着话，他举起枪，对准了程师傅，咔哒，拉动了保险。

程师傅紧闭着眼睛，怀里的婴儿发出了哭声。

成智：“大哥，别开枪！ 程师傅，只是取芯片……”

砰！银色枪口冒出火光，程师傅身后的墙壁，留下一道深深的弹痕。

匪武：“程师傅，我可以不回收你的芯片，但你能否帮我一个忙？”

程师傅睁开眼睛，看了看匪武：“什么忙？”

匪武：“你是公司里顶尖的颅内芯片专家，如果可以，希望你能取出我的芯片。”

程师傅紧皱着他那双白色眉毛：“你想干什么？”

匪武放下了手枪：“我……我想离开这座城市，我想……总之我受够了，不管怎么样，我不想干了，想回家。”

程师傅：“回家，你家在哪？”

匪武：“在月球，我想回去看看。”

程师傅：“哎，那些记忆是假的，那不是真的。”

匪武：“胡说！半人马座的阿尔法星比地球还要美，我未婚妻还在那里等我。”

程师傅：“别相信这些记忆！”

匪武：“为什么不能相信，我的记忆都是真实的！”

程师傅：“可这些记忆根本不属于你。”

成智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意思？为什么不属于他？”

程师傅：“你听说过记忆植入吗？”

匪武举起枪：“胡说，那都是谣言！！你要是不答应，我脑子里还有公司的芯片，那就只能执行公司的指令了。”

程师傅：“你不怕后果吗？”

匪武：“后果.......我想赌一把。”

程师傅：“赌？你在公司这些年，不知道有些同事总会莫名其妙的消失吗？”

匪武：“我当然知道，但谁知道他们后来是不是还活着。”

程师傅：“也有逃走的，可就算跑到天边，最终还是摆脱不了公司。我是工程部芯片研发及安装负责人，你要相信我。”

匪武：”可如果给你一个机会，你宁愿被奴役一辈子，还是愿意享受片刻的自由，哪怕只有几分钟？“

成智：”大哥……“

匪武：”实习生，不要进入公司。最好离开这个城市，离开地球，去其他地方。“

程师傅闭着眼思索着，额头渗出一颗豆大的汗，咬紧牙关：“好，既然你决定了，你转过身，背对我。”

匪武：“谢谢你，程师傅。”

程师傅：“谢不谢的说来还早，拆完了再谢，也来得及。”

匪武依言照做，他背对着程师傅，蹲下来。

程师傅伸出手来，一枚六角形螺丝刀从他的食指尖钻了出来，中指则变成了一枚锋利的手术刀：“可能会有点疼。”

匪武：“不怕。”

程师傅左手怀抱着婴儿，右手开始为匪武取芯片。

手术刀切开匪武后脑的仿生皮肤，露出下面一块五公分的圆形金属板。紧接，程师傅用螺丝刀卸开上面的螺丝，拆开了金属板。成智在旁心惊肉跳，血水顺着匪武的脖子向下流。

几分钟后，啪嗒一声，程师傅将匪武脑中的三角形芯片，扔进了桌上的盘子里，那上面还连接着一丝血肉。

“取出来了，你感觉如何？” 程师傅鼻尖渗出一丝细汗。

匪武摸了摸后脑：“好像……脑袋轻了一些……”

程师傅：“仅此而已？”

匪武：“我自由了…… 谢谢，程师傅。”

程师傅：“快走，趁还活着，快走！”

匪武：“哈哈，实习生，等我离开后，别回公司，千万不要回公司，否则就像我和程师傅一样，永远为公司工作。”

成智：“大哥，你真的要走？”

匪武：”当然，我要先回月球老家看看，然后，哈哈，去找我未婚妻。“

他说着话，走到了门口，又停下脚，转头问：“程师傅，我怎么感觉……”

程师傅：“快趴下！！！ ”

程师傅抱着婴儿，把成智扑倒压在身底下。

同时，轰隆一声，爆炸响起，火光冲天。

成智抬起头，眼前半个房间被炸塌了，火光缭绕，灰尘弥漫。下意识伸手，忽然摸到一个光滑潮湿的东西，细看，那是匪武的半颗头颅，上面戴着碎裂的墨镜。。

成智尚未来得及惊叫，就看到头颅里是密密麻麻的机械线路。

“他是仿生机械人……” 

成智在地上吓得连连后退，只见浓烟里冒出一张几乎被炸烂的人脸，焦黑的皮肤下是一副机械头骨。

“别怕，我是程师傅。” 对方抓住成智的胳膊：“快走，楼要塌了！”

成智：“程师傅你……”

程师傅：“机器，我们都是机器。”

成智低头看到自己的手臂，破碎的皮肤下，露出了机械的骨骼。

程师傅：“只有他不是……”

他怀里的婴儿甜甜地睡，嘴角还渗出一丝晶莹的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