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里
文/陈晋华
几场淅沥的雨过后,还没来得及褪去薄袄,一转身,春天就真的来了。难得好友相邀,在一个晴好的周末,我们走进春天。
最是喜欢无垠的旷野。田地颇不平整,慢慢前行,深呼吸——暖风吹来阵阵花香,和着青草味的泥土的气息。远处,有妇人在田头点种,几个穿着薄衫的汉子正在浇灌新苗。
“咔嚓——”小丫头们兴致盎然地拉着一起拍春天。想什么呢?看蓝天如洗,白云悠悠,湖水清清,还有这柳绿桃红,多美的春,谁说不是呢?蹲下身来,细数儿时的野菜,这是灰灰菜、娃娃头,这是车前子、刺蒲艾,那一大片星星点点的蓝花是猪们的美餐,我们叫它蒲蓝豆……丫头们睁大眼睛,分明在问:你怎知道这多野草的名儿?笑笑,不作答,带她们一起拔。她们无法体会已经远去的辛苦,那就给快乐吧——儿时的我,挎着小篮子满地里撒野,不也是这么开心么?
又沿着破陋的小巷前行。这是二十年前来过的小村,昔日的春水不复,只斑驳着绿色的青苔,倒是两岸的老屋没有多大变化。豆蔻年华,那时,我们野炊,借农家的锅碗瓢盆,包饺子。还记得咋咋呼呼的萍,一边在锅里翻弄着韭菜,一边嚷着:“炒韭菜要洒水……”那些鲜嫩的青韭就惨成了水煮菜,我们却乐得直呼痛快。
路,竟记不太熟了——找了好一会儿才寻着了“八字桥”。瘦瘦的青砖桥身已然苍老,桥头杂乱的碎石砖块间还是冒出了不少绿意。桥头立着一块标志“文物”字样的牌子——它们互依互傍,走过了这许多年,终究迎来了第二春!稍远处站着,看见跨水的桥身有模糊的字,拿相机拉近,还是不能确定。于是攀住一位老伯,原来叫“广济桥”。
健谈的老人把我们当成了观光的游客,热情地陪我向前,不住地指点我河岸的一处处破败的老屋——庵堂、静斋、佛堂……不少已在拆毁中,废墟一片。剩下的也没有丝毫慌张,墙体锈损的红砖,屋顶错乱横卧的青色小瓦,屋前零乱的几点金色菜花和门楣内的蓝布衣,一切,都是那样静悄悄。在这宁静的春日,它们似俯瞰红尘的高僧,毫不辜负生命的力量——在如斯明媚的春色里,在这最后的春光中,迎接生命的远去,不喜不悲。
远处,有风筝在飞。蹦跳的孩子、年轻的父母,还有踏青的老人。微露绿意的草坡上,有帐篷和躺着的少年。耳边,飘来隐约的歌声:“如果有一天,我老无所依,请把我留在,在那时光里……”
转身,迎着春风,对着好友和孩子,我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