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2016-07-19 火童 阅读数 1
灼热的下午，我为了传说中的40分钟长镜头，顶着烈日去看《路边野餐》，一到影院才发觉是VIP厅，用12张电影票兑换了2张观影票，无意中，我装了一次大型文艺逼。我在内心安慰自己，如果电影不好看，至少我可以在VIP可调控皮沙发上安然入睡，也是划算。七弯八拐走到影院深处，已经迟到5分钟才找了进去，小厅一共5、6个人，大家都似睡非睡恍惚盯着屏幕，屏幕上是一个破旧诊所的场景，老男人陈升穿着白大褂给病小孩打针，他们说贵州话，让我感到莫名的亲切和放松。老医生是一个有故事的老女人，闲暇时，她抱着一只老旧录音机，磁带里放着含混不清的歌。陈升跟老医生说起自己梦到过世母亲的鞋子，老医生词不搭义地说自己也梦到儿子向她要一块蜡染布，但自己最终没有烧给他——留在现世做念想了。之后的剧情都是潮湿而灰暗的日常，陈升和同母异父的弟弟老歪的家庭琐事，老歪卖了自己的儿子卫卫，陈升想找回侄子，老歪指点了方向——一个叫镇远的地方。老医生知道陈升要去镇远，拖陈升给多年前的恋人带去一张照片，一盘磁带和一件衣服。当这三样物事摆在桌上的时候，我第一次被震撼了，那像一个仪式，一种祭奠，照片代表灵魂，衣服是影，磁带是声，仿佛一个人一切的音容笑貌，无名状地被抛弃了，辗转就落到一个陌生人的手里去面对未可知的命运。飘零，无助……陈升坐着绿皮火车去往未知的地方，在一个叫荡麦的地方，时空出现不可思议的逆转，他掉进了宿命的漩涡，40分钟的长镜头开始，晕眩，出离，梦境中的呓语，两男两女视觉辗转分开聚合形成一个太极图形的圆，如同洋洋手中的风车，不知所起，不知所终。在圆的过程中，陈升见到了长大后的卫卫，死去的妻子，以及不知所谓的自己。过去、现在、未来交错展开，一一呈现。陈升与妻子话别，仿佛又变身老医生的爱人，最后接受苗人用芦笙的送行。当他坐上绿皮火车回归的时候，一句话外音石破惊天：当我的光曝在你的身上，重逢就是一间暗室！原来，这才是全片中反复想要表达的命题——重逢。
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重逢，这意味着拯救——我们错过的人，失去的事，被偷走的物。渴望重逢成为懊恼绝望中的一丝安慰。导演毕赣一直试图在解释重逢的意义——老医生说，病人好了又再病，医生忙来忙去没啥意义，医生和病人注定重逢，这种重逢无可奈何；老医生和林爱人约定谁先走就送对方一件衣服，这种重逢是超现实的连接；陈升在荡麦见到死去的妻子，为她唱一首监狱里学来的儿歌，这种重逢痛彻心肺；洋洋要背井离乡去寻找更好的生活，卫卫问她何时归来，这种重逢只是一种假设。重逢是什么？是不念过往，还是不畏将来？是有所准备还是猝不及防？毕赣最终说出了对重逢的定义——重逢不是目的，重逢只是手段，重逢真正的目的是——让我的光曝在你的身上——至此真相大白！我震惊于毕赣表达的曲折，在揭示重逢命题的方式上，他完全不像一个89年生人，如同一个备受折磨，历经沧桑的老者，他诉说的是苦难，是不甘，是无力感和疏离感。太多人以为重逢是目的，其实追寻重逢毫无意义，即使再见也必定相对无言，该来的来，该去的去，生命中的出现与消失均为合理，我们轮回了一大圈，无论亲人，情人，夫妻，朋友，莫不如此。
我并不想吹嘘《路边野餐》如何神作，毕竟我十几岁就已经历《红》《蓝》《白》三部曲的洗礼，也曾经在看《万语千言》时创下12次睡过去的纪录，文艺片本来就不属于大众文化，喜不喜欢全凭个人感觉，我只是在这个炎热的下午，在舒适得如同一张床一般的皮沙发上，恣意地任由毕赣重新解构了一次“重逢”——当我的光曝在你的身上，重逢就是一间暗室……
ps：仅推荐对文艺片有好奇心的朋友观影，否则会浪费你一个下午，并且会让你持续实力懵逼。最后膜拜一下毕赣，你是个天才，一个人，没有心脏却活九年，你诗意的现实是残酷的灾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