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忆中秋(上)

中秋节对我而言,好像不是特别重视,没留心每年的中秋都是怎么过的。想不到,为了今天的一千字,这么一回忆,还真发现了好几个中秋节,刚好值得一记。

2008年9月14日·大学二年级

这一天的公历日子有点不寻常,是我们大学同学彼此见面认识的一周年。07年山大中文系开学时间9月15日,14日报到,天南地北的我们相聚到了一起。一年的时光,大学的神秘感逐渐退去,新鲜感仍有些许,伙伴们三五成群,已经有了不少欢乐回忆。这个中秋节怎么过,宿舍里一聊,平日里最活跃的哥们老唐说,好办啊,叫一些女生,来个中秋赏月的party。

像这样的提议,我那时一定是心向往之,让我自己牵头肯定是想不到、也不大敢做的,好像老唐也是随口一说,这事儿究竟有谱没谱,也不知道。直到中秋节晚上,老唐又是买吃的又是叫朋友,我才意识到,可能是真的。

因为是临时叫的,只有平日里和我们比较熟的几个女生过来,总共六七个人吧,地点就在校园里一处风景不错的石桌上,我们喝酒、吃月饼、聊天,我也很开心,因为来的人里有去年这一天第一个认识的大学同学,一个女生。我说,还记得吗,她说,一周年啦。好像这样的对话,以后的这一天也发生过几次。

欢乐的时光总是如此,你当时觉得很痛快,事后回想,却没有多少具体细节还记得。我很想细腻地描摹那一天,山大校园一角的这群少年少女,如何恣意挥洒他们的青春,可现在已经想不起来多少了。记得很清楚的,是后来我看那个女生的校内网日记,想不到她们被邀请参加这个小party,特别开心,而且还喝的有点多,回去时一路大声背和月亮有关的诗,也不管对错,好一场荒唐大梦。

我挺感谢老唐,也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要学习老唐的行动力,做事主动点,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好像并没有提升多少。

2009年10月3日·大学三年级

回忆中秋节的时候,这是我第一个想起来的画面,因为当年过这个中秋时,我就估计自己能记一辈子。

我一个人在校园一角默默读完了亚里士多德的《诗学》。

那时的我,朋友们依然都在身边,同性异性中皆有无话不谈的好兄弟,但正值十一长假,看着大家各自过节,好像一下子就落寞了。我这人偏有一种赌气式的自怜,如果没人找我聚聚,我就享受一个人的时光,比如手头这本《诗学》,从图书馆借出好一阵了,一直不想啃,也许眼下正是时机。

如今,我依然不记得《诗学》的内容了,就记得开头是老亚有关悲剧的经典定义,但记得我是怎么读的。我不喜欢去自习室,仗着自己有一个四轮电动小车,自带“真皮座椅”,找个校园鸟语花香的地方,就可以在小车上怡然自得地看书了。我喜欢去的是图书馆后面一处很幽深的小花园,人迹罕至,七年来,我和许多对情侣无数次光顾过这儿,我在树下的石桌,他们依偎在对面的长廊。如今,那些人回忆起当年的甜蜜,不知还记不记得自己也许跟另一半说过,你看不远处那辆奇怪的小车,哪儿来的傻逼在这儿读书啊。

那一天,我来到这里已经接近黄昏了,不知为何,我向来不招蚊子,那天蚊子却很喜欢我,似乎在提醒我,这个日子你说你装什么逼,你装给谁看?我读这样的学术经典本来就喜欢细嚼慢咽,这下效率更低了。渐渐天色已晚,我看着书页,随着周围的昏暗,逐渐变得惨白,再到看清字迹已经很吃力,是得换个地方了。

我还是不喜欢去自习室,然后我就在这一夜发现了山大中心校区的一个秘密,偌大个校园,晚上竟然没有在户外可以读书的地方!小树林现在是有灯的,当时好像是没有;其他地方,有光的也就是路灯了。我开着车转来转去,想找一个幽静的光明之所,最后在一个少有人过的广场一角,靠在照明的探照灯旁,读完了剩下的半本《诗学》。时至今日,我对那个陪着我的大探照灯比《诗学》内容印象还深,真是惭愧。

后来,我记得和朋友去吃饭还是回宿舍和兄弟们相聚,已记不清了。总觉得一个人默默读书,是自己那时想要的样子,孤独之于我,也算是求仁得仁了。可能,还是与放不下一段从未开始的感情有关吧。

我的本科四年是很热闹的,研究生三年,稍微寂寞一些,只有几个挚友相伴,后来找了一份和人打交道的工作,更是三年来在一众伙伴里穿梭,早就告别了中学时代那个内向沉默的少年。但我总觉得,那个在中秋月下的探照灯旁读《诗学》的时刻,是我人生的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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