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白石是大艺术家,大艺术家一般脾气都有点大。
他给人画画一向言不二价,画室墙头贴着公告曰“白石画虾,十两一只”。十两银子值现在多少钱呢?每个时期银子的购买力都不尽相同。白石生活在清末民初,那时一两银子折合成现在的人民币保守估计是200块。当时他老人家画一只虾的价格用现在的钱去衡量,毛两千了。在那时,也算偏贵。
那么,就有人付了润笔费后,央求他老人家,您再多画一只呗,我家丈母娘最爱吃虾了。白石最讨厌这种厚脸皮之人,脾气上来了,刷刷几下画了一只半死不活的虾。怎么这只虾不大精神?白石大怒,废话,菜市场里活灵活现的虾和半死不活的虾价格会一样吗?
又有一人,付了35两银子,你总得给我画四只虾子吧,难道你会画三只半给我。画好后一看,真的画了三只半。那半只,像驼鸟把脑袋扎进沙漠里一样,一头扎进了水草,只露出半截身子和尾巴。
他的画室有个小木厨,里面摆放着一盆月饼和一盆花生。每当有客来访,他会亲自把这两盆点心捧出来。一般的访客都知道其中奥妙。这两样东西是吃不得的,假如哪个吃货不长眼,吃了这两样东西,不仅白石不高兴,吃货的肚子也会不高兴。齐白石的脾气不仅大,还有点特别。他把待客之道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有客人来,必须要礼数尽到,捧上月饼和花生,客人一走,就把这两样东西原封不动放回木厨,下次有客来再拿出来。月饼和花生,也就从猴年放到了马月。
黄永玉去白石家作客,他用眼睛的余光偷偷扫描传说中的月饼和花生,只见月饼的裂缝处有虫子在蠕动,乘四下无人时,偷偷剥了一粒花生,里面结着蜘蛛网。
黄永玉和李可染时常跑去问白石老人,您是怎样把画画的这么好的?齐白石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天纵英才,只能把画笔举起来说,不要让笔掉下来。
小时候,只知道齐白石画虾很牛逼,后来逐渐耳闻他的一些轶事,想到一个现代较热的词汇,逗逼。
为什么齐白石这么受欢迎?因为他是逗逼啊。逗逼是心情愉快的,所以你看到他画的大白菜,也会感到愉快。逗逼也是自带喜气的,所以你看到他画的红萝卜,洋溢着莫名的喜感。总之看齐白石的画,你会忘记苦大仇深是何物,你会如沐春风,感到世界一片喜气洋洋。
小时候,以为齐白石只会画虾。见识多了,才知道,他什么东西都能画,鱼,虾,蟹,白菜,萝卜,桃子,李子,猪头,逮啥画啥,甚至是俗不可耐如老鼠,蝗虫,蜡烛,扫把等也能进入他的画,连蚯蚓,蝌蚪也被他从动物世界带进了艺术世界。
他是木匠出身,没文化又没文凭,这又有什么关系呢?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他画广大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事物,而且还是个逗逼,大家自然都喜欢他,爱买他的账。早年又帮助过革命党,又给日本鬼子献过画,画了螃蟹,题字看你横行到几时。既没犯过组织错误又没犯过政治错误,而且农民出生,祖上是穷三代。越发受党和国家的尊敬和爱戴。所以他也是“人民艺术家”。直到现在,也只有齐白石,老舍这么寥寥几位大神拥有这个光荣无比的称号。
不仅国人爱他,外国佬也爱他。当在山水,花鸟,仕女为题材的传统中国画里突然发现一颗齐白石的大白菜和红萝卜。外国佬所遭受到的心灵冲击不亚于在拉斐尔的圣母,梵高的向日葵,安格尔的裸女中突然发现杜尚的小便池。他们认为这就是当代艺术,是世界巨变,思潮碰撞的必然结果。
至此,白石老人的画成了印钞机。看看他的画在拍卖行卖的有多贵。《松柏高立图》价格4.2亿,《山水册页》价格1.9亿,《群龙入海图》价格1.2亿。其中《群龙入海图》画了103只虾,掐指一算,每只虾价格300万。这才是真正的天价大虾。
哪里有利益,哪里必有造假,利益的大小和造假的疯狂程度是成正比的。白石老人的画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了造假重灾区。他一生作品有2万件左右,大部分收藏在博物馆,市面上在买卖流通的真品也就在4000件左右,真假难辨的假画却高达十万多件。
署名齐白石的字画,可以用两个字概括:贵,假。贵的离谱,假的过分。
齐白石并不擅长画复杂的画,也没耐心画耗时的画。好在他笔力泼辣,弥补了境界小,气韵低的不足。他洒脱随意,天赋更是秉异,完全靠比拼笔法硬生生打出了自己的一片江山。三笔横扫就是一片叶子,两道半圆就是一个柿子,一道椭圆就是一个盘子。区区数笔就形神兼备,丝毫找不出他落笔的瑕疵。真不愧是大写意宗师。
除了爱画,他还爱女人。两任妻子给他生了七个子女,最小的孩子在他78岁高龄时出生。第二任妻子去世后,身边也不缺女人,一个女人偷走了他的金条,他郁郁寡欢,另一个女人离他而去,他黯然心伤。在85岁时嚷着要续弦,在93岁时吵着要和22岁的姑娘结婚。女弟子,干女儿更是无数。在女人堆里,他越活越精神,画也越画越好。
纵观其一生,说他质朴也好,说他狡黠也好,说他幽默也好,说他市侩也好。我说他逗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