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之前,如果让中国人票选TOP10让人又爱又恨的一样东西,大City的公交车绝对能够名列前茅。爱它,因为它确实便宜,一块钱坐十公里还不容易塞车,赶上人流低峰就跟专车似的,甚至还有机会邂逅一些靓男美女;恨它,因为早晚高峰的车站就像个没有硝烟的战场,没有性别和职位的差异,只要车来必是人人奋勇争先,哪怕车内的人已经脸贴着门玻璃了,门一开还能奇迹般的挤上去几个。车子发动之后,车内的乘客完全不需要座位不需要扶手就能稳如磐石,甚至闭上眼就能小憩一番。
农民的儿子大志彼时还是没有钱的,所以能用脚底板解决的问题就绝不用钱,能用少许钱就解决的问题决不能多,所以大部分时间大志都要在公交车上度过让人记忆深刻的早晚高峰,而期间最让其印象最深的则是一次可以称之为公交车奇遇合集的体验:
记得那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可天上淅沥沥飘着可有可无的雨丝,大志因为头疼发烧到了三十九度九,上午十点多便请假回去。这是为数不多能有位置的时段,加上当天是X市刚刚设立的无车日,大志so easy的就找到了似乎是刚刚上路的一辆崭新新能源公交车的一个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当时车内乘客很少,加上大志也就只有六七个人。空荡荡的车厢,除了大志都戴着统一配发的帽子,葵花向阳般地围着一个戴着金丝眼镜,蓝衬衣白西裤的老者。车子启动之后,大志坐着异常舒服,因为这个司机完全没有以往那些个同僚们狂野嚣张的做派,开得异常平稳和绅士。而车厢向日葵们也纷纷夸赞这车不错。
“公交车这么舒服,又便宜,为什么没人坐呢?”其中一个形似怀胎三月的男士感慨。
“何不食肉糜?”听到这句话的大志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五个字。
几站过后,车厢里人渐渐多了起来,怀胎三月的男士又对金丝眼镜老者说:“咱们这次体验活动算是相当完美了,要不就在下一站下车吧?”
然而,往往世事无常,天不遂人愿的事常有发生。就在十一点左右,车辆在某站停稳后,几个向日葵刚要起身下车,却发现车外莫名其妙多了好多好多的大爷大妈。原来这一站是向阳商业街,今天这里好几个商铺都在搞八月十五大促销,于是闻风而动赋闲在家的人民群众相约而来,手提鸡鸭鱼肉,大米鸭蛋月饼,大包小包中包将这辆公交车前后门团团围住,伸长了脖子翘首以盼的等着司机开门。
“前门上车后门下!”司机拿着手里的小喇叭喊得面红耳赤,可人实在太多了,前门涌进来的群众已经把准备下车的向日葵们快挤到车尾去了,还在源源不断的往上推搡。后门堵着的群众们也毫不示弱,疯狂排着车门叫喊。
“后门开还是不开,这是个问题。”看着车内急着下车和车外挤着上车的人,大志笑着默问司机师傅。
一分钟之后,司机师傅做出了选择——开后门。尽管有向日葵们拼尽全力保驾护航,奈何人民群众的力量是伟大且不容小觑的,要下车的几个人最后还是被成功的挤上了车,成功体验了货真价实的公交车之殇。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味道,这才是真实的民生。”大志心里想。
“哎,小伙子,起来!”医生突如其来的洪亮嗓音在大志耳畔炸开。车内瞬间安静,乘客们齐刷刷看向大志旁边一个左手拎着一袋子十五斤大米,右手拎着两个月饼礼盒,一人占了三个人空间,满头黑发却一脸皱纹的大妈。
靠窗坐着的大志看看做自己旁边的麒麟臂纹身墨镜男,再看看大妈的眼神,确定是跟自己说话,于是乎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阿姨,不好意思哈,我感冒烧到四十度了,还有半小时的才到站实在没法给您让座。”
“啊哈!”大妈冷笑一声,“半个小时就站不得了?年纪轻轻得个感冒都受不了吗?怎么现在的年轻人不懂得尊老爱幼也就算了,连身体都这么虚了?”
“那行,大妈你厉害,我让你。”大志刚要起身,却被旁边那个毗邻比的纹身墨镜男挡下了。
“别惯着她,就不给她让看她能咋地。”
“真是世风日下,一代不如一代!”大妈嘴里低声嘟囔着,却不敢再要大志让座,只是恼怒的摔了一下手里的二十斤的大米,却不小心将袋子砸到了刚刚不幸没有下车成功的金丝眼镜老者某处要害部位,当即惨叫一声,引得众向日葵向大妈群起而攻之。一番唇枪舌战之后,不知是谁推了大妈一把,旋即一场车厢内的肉搏大战就此拉开帷幕。拥挤的车厢里充满了尖叫声、咒骂声、喝彩声……
“原来挤了这么多人的车厢还有这么多空间,真的是海绵啊。”看着众乘客因为给几人作战而腾出的一片空间,大志感慨着。
今天,大志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不仅是因为刚刚历经一周终于成功搭建了一套DB2的分区数据库环境,还因为接到了某人请客吃饭的邀请,这个人就是跟自己一见如故的大哥式的人物——海洋智慧的赵敬然。
站在拥挤的公交车上,大志抓着扶手看着窗外,欣赏着一闪而逝的城市剪影。恍然间,他瞟到了那座有些老旧的博物馆门口的观音像前,赫然多了一个显眼的棕色啤酒瓶。酒瓶被一分为二,半截瓶口掉在了不远处,像是被斩首的尸体。
可能是昨晚深夜某个时刻,这座城市的某个失意人曾经坐在这里一边喝着啤酒,一边跟观音大士倾诉过什么不为人知的私人故事。然后失意人一时情难自己,又或者觉得双方话不投机,一气之下就把酒瓶的瓶口给(瓦卒)了。
闲来无事,大志正想好好琢磨一下昨夜在这个博物馆观音像前可能发生的催泪故事,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公交车突如其来的一个漂移甩尾让他还有几十名站着的乘客随之摇摆、碰撞、挤压……
紧接着便传来了一名男性的“哎呀”声。
五秒钟之后——
“哎,不是我说这位大姐,你刚刚踩到我的脚了,连个道歉也不说一声的吗?”
“我又不是故意的。”
“合着您这意思是我活该呗?”
“我可没这么说。不过你一个大男人别这么矫情行不行,不就是踩了一下你的脚吗,又没伤着要害,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弄得满车人都知道。”
“不就是踩了一下脚吗?大姐,您敢把自己的脚抬起来让大家看看您脚上这双鞋吗?这么高这么尖的高跟鞋,脱下来能直接当凶器了都。还我矫情?幸亏哥们儿天天踢足球皮糙肉厚骨头硬,要是换成别人说不定就直接骨折了你信吗!”
“问题是你现在骨折了吗?屁大点事一个大男人老揪着不放,也是够奇葩的了。”
“我奇葩?这么说来说去还变成我不对了么?”
“公交车人多本来被踩一脚就是很正常的事。有本事打的去,那个人少宽敞也不会有人踩你脚。”
“我……我今儿真是日了狗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日了狗,我还被狗日了呢!”
“行行行,你说啥就是啥,大姐你牛逼!行了吧?我错了,我下车,您赢了!”男子说完灰溜溜的赶紧从后门跳车落荒而逃,像极了一个被踩了尾巴落荒而逃的狗儿。
“今天天气不错,灰常适合吃大餐。”大志紧随其后下了车,然后对自己笑了笑,仰天长舒一口气,刚从裤兜里掏出手机便接到一个来自老家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