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下这个题目,我不知道“掐辫子”这三个字是否属于白字,不过那个年代过来的献县人尤其是商林人,都应该看得懂。因为这个活计,家家户户都做过。
幼年时代,掐辫子是我们老家商林那边的一项副业。每到麦收时节,麦场上到处都是捋葶子的女人,大姑娘小媳妇乃至婶子大娘老奶奶们都争先恐后地挥舞着小耙子,把麦秆一把把捋顺,捆扎起来,在太阳下暴晒 ,当晒到小麦粒一个个杏眼圆睁,挣扎着身子要蹦出来的时候,赶上太阳最毒的晌午,高举麦把子,在碌碡上用力摔下去,趴、趴、趴,不一会,麦粒飞扬着欢快地离开了麦秆,这样麦秆的粗加工就完成了。农闲时,把麦秆加工成麦葶,叫做“择葶子”,择好的麦葶要粗细分开,要“掐辫子”的时候,用清水浸泡一会儿,就可以开始最重要的工序——“掐辫子”了。一条长长的辫子,在那些巧妇的手里,上下翻飞,只需要一天的功夫就可以完成 ,最后把辫子盘成20圈左右的状 ,就大功告成,可以卖钱了! 记得那时候一块辫子是四五角钱吧。
您可别小瞧了这项副业,在那个艰难困苦的年代,村里人除了可怜巴巴的鸡屁股银行,这个是唯一可以为一家人的柴米油盐提供支持的活计。为了孩子的书本费,家里老人家稀罕的那口点心,男主人脚下的那双新鞋子……,家庭妇女们经常夜以继日的掐辫子,换取一家人的生活开支。
记得我上五年级的时候,母亲为了凑齐第二天早上赶集卖的辫子,让我晚上帮她掐辫子。不巧的是,偏偏那天班主任董老师布置了检查课外学习小组(就是临近同学结合一组,晚上在一起学习)的任务。一向学习认真又是班干部的我,当然不甘落后,坚决要去同学家学习,无奈母亲软硬兼施,诉说着生活的种种不容易,处处的需要钱,好像这块辫子支撑着家里的一个天……唉,还是帮帮母亲吧,她也太辛苦了!太不易了!
乖乖的盘腿坐上炕头,手里快速地舞动翻飞着麦葶,一条辫子在迅速增长……母亲终于长舒一口气,开心地唱起了她最爱的河北梆子——辕门斩子,“天门一百单八将,阵阵有我穆桂英!”刚刚亮嗓,忽听我家老木门吱扭一声,黑黢黢的院子里有人朗声喊到:“有人在家吗?”天呐,怕啥来啥,董老师的声音啊!声到人到,董老师已经在我们班长带领下来到了屋子里。手里的辫子无处可藏,不等老师开口,母亲赶紧满脸盈笑地替我解释着,但是没去课外小组学习已成事实,董老师并没有责怪我,与母亲唠了一会,又去其他同学家了。
那个学期末,我的各科成绩均是优秀,唯独课外学习小组这一栏里,有个刺眼的“差”字,现在想起来,能够理解董老师,一向要兢兢业业的他,真的不希望一个学生掉队。他多么希望我这个学习优秀的学生,能够帮助小组的同学补补功课啊!更能够理解母亲的是,在那个贫困艰苦的年代,那一块辫子,四角钱的收入,也许就是一家人当时的菜金吧!
光阴荏苒,随着社会的发展,我们的生活水平已经有了极大的提高,“掐辫子”这项草编工艺已经到了几近失传的地步,记录于此,以缅怀那个艰难困苦的年代给生活带来希望的“掐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