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花谷牧鹤
天黑如墨,浓云密布。龙鲸岛上白雪皑皑,银装素裹。狂风呼啸中,眼看着一场大雪又要降下。周子淮立在悬崖之上,顶着呼啸的狂风,眼望着苍茫无尽的大海。狂风把他的墨色的衣服和长发吹得向后飘飞,他的脸庞犹如一块温玉琢成,五官深邃,双目幽远如渊。悬崖高逾千丈,冰雪冻结之后,悬崖顶部更是滑不溜手,更兼大风如狂,在浓墨一般的天宇之下,周子淮慢慢闭上眼睛默念幻空一门独有的心法,真气在他的经脉中奔涌翻腾。幻空一门的心法偏于阴柔,适于女子修习,周子淮偶尔一次在此修行之后,发觉更有益于自己。虽不知何故,但此后此处就成了他修习的地方。良久之后,周子淮缓缓收功,向后方的山林奔去。
奔行三十余里,森林尽头又是一悬崖,悬崖对面是一片连绵的山峰。飘渺云雾之中,山峰高耸,可望不可即。周子淮毫不停步对着悬崖奔去。只见他足尖所点之处均有点点白痕出现。随着他奔行远去,点点白痕连成一线,竟是一条隐约的小路。小路若断若续,忽东忽西。若是不知窍门,凡俗之人闯到此处,必将被法阵所迷,返回来处。此法阵对修行中人来说不值一提,但为隔离凡俗,潜心修道而言,则必不可少。
周子渝攀上云雾遮绕的山头,转头向下而去。越过寒溪,眼前蒸腾起一片浓雾,穿过浓雾但见一人坐在一株花树之下,却是一个双目失明的老妇。身穿百花裙,头插彼岸花,白发鹤颜,住着一根拐棍。见得周子渝近前行礼,口称,“花婆婆。” 花婆婆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提着拐杖向前一点。只见虚空处蓦然一亮,一道光门显现出来。周子渝谢过花婆婆,进入光门之中,眼前一花已经来到了一个百花盛开的山谷。
山谷中各色花卉铺陈,高低错落,有的花开正盛,有的含苞待放,红紫金蓝白黑粉青,恍若世上所有奇妙的花朵都集中到了此处。花谷中心是一大片空地,中间有一棵硕大的白花。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正围着花朵翩翩起舞。少女一身紫裙,长发披散。只见少女忽上忽下,忽高忽低,或空中腾跃,或地面奔行,瞻焉在前忽焉在后,真个是惊鸿照影,骄娇无双。白花层层叠叠,不知道有多少花瓣。却见白花随着少女的舞姿不断开放,渐渐露出花心白玉般的花蕊。那花蕊只有三根,跟随少女的舞姿轻轻的摇摆。
周子渝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师妹杨紫衣,微微点头。杨紫衣所修习的是幻空宗在修行界鼎鼎有名的幻空舞。幻空舞名为舞实为幻空宗身法,此身法配合自身修为,能让观舞者坠入幻境。若是对敌之时,神情略有恍惚,就可能是生死之判。
“子渝师兄。”
杨紫衣高呼一声,跑上前来。“我等你好久了,你怎么现在才来呀?时间不早了,我们来放鹤吧。”
杨紫衣从腰间拔出一根玉笛递给周子渝。周子渝调心调息默运真气,笛声起时如黄鹂初啼婉转悠扬,春光乍泄,随着笛声激越高昂,只听得一声鹤唳响起,花谷上方虚空如水漾开,一头头神骏的仙鹤从如水的虚空中飞出,仙鹤长羽丹顶,铁嘴钢爪,随着笛声在空中盘旋飞舞,鹤羽洁白如雪,在一片暗沉的天宇下忽隐忽现。此鹤名为幻空鹤,仍是幻空宗开宗祖师在域外虚空降服的异种,此后,幻空宗门人只要在花谷吹奏祖师留下的鹤舞曲,幻空鹤就会听从吹笛人的指令行事。幻空鹤乃通灵异种,传说只要时机到了能与修行者结成契约,从此生死相依。开宗祖师就是得到一头十阶幻空鹤认同,才闯出一片天地,创立了幻空宗。幻空祖师创立宗门不久就远走域外,至此已经一千三百多年。幸好祖师走前已有不祥之感,留下了传承。但幻空派至今无一人得幻空鹤认同,宗门传了几代更是日趋势微,如今只是守在祖地龙鲸岛。幻空宗目前仅有掌门杨怀远之女杨紫衣,十余仆从,三五名闭死关的前辈,以及三年前被掌门外出携回的周子淮了。
为得幻空鹤认可,周子渝与杨紫衣二人每月初月底均要吹笛唤鹤两次,初时周子渝还兴致勃勃,要与鹤通灵,时日长了就变成了一项娱乐活动。只见,周子渝长身玉容,在鹤群中举笛漫步,笛声悠远,杨紫衣逐鹤而舞,姿容妙曼,笑靥如花。远处花谷高崖,掌门杨怀远含笑看着二人嬉戏,笑容里又有一丝抹不开的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