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惑碍于情面,起初还不说甚么,后来见连续十来天,纯阳子都是废寝忘食地找自己下棋,完全不提拜师之事,心想他是不是忘记了,不禁心急起来,终于忍不住问道无尘真人在什么地方。
无论江惑说什么,纯阳子都只是笑而不语。江惑颇感无奈,只得苦挨下去,险峰索居,颇苦寂寞。
一天晚上,睡梦中忽觉灯光刺眼,揉揉眼睛,坐起身来,只见一个道人手执蜡烛,站在床前。那老人须眉俱白,但红光满面,不是无尘子又是何人?
江惑翻身下床,恭恭敬敬的向他磕了三个头,叫道:“师父,你老人家可来啦!”
那道人冷哼一声道:“你这贪生怕死的软骨头,谁是你的师父?”
江惑看他表情庄严肃穆,不怒自威,可纯阳子的和蔼可亲完全不同,纯阳子曾说他性情古怪,果然不假。
原来,无尘子一直敬重铁棋门行侠仗义,江人杰又是当世豪杰,却遭人陷害而死,实在可惜,但传说江人杰的独子居然在金盆洗手的当天对人下跪求饶,我一世英名,怎么能收这样的人为徒?
江惑天资聪颖,他知道宗维侠等人此次前来,无论如何都会斩草除根,他屈膝投降,不过是要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借此逃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江惑从小如此,为人特立独行,只要不违背良心,不会顾及世俗眼光。
他目光坚定:“逞一时英雄,不过是匹夫所为,成大事者,当能屈能伸。”
无尘子没有想到江惑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的胸襟和抱负,他本人也是一个任性妄为,不理凡俗之人,江惑的性格也是很对他的脾气,但他还想再试试江惑。
无尘子的态度温和了许多,道:“那好,只要你能在烈焰池里挺到一个时辰,我便收你为徒,传你武功。”
江惑想也没想,便跳入了那食肉融骨的烈焰池,一跳进去,便浑身烈火焚身,急忙运功抵御,可是他修炼有限,再怎么抵御,也不过是螳臂当车,不出一刻钟,全身的骨肉就不断消融,他有如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他紧紧地抓住墙壁,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他:“我不能死,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无尘子在岸边不断踱步,没见到江惑的时候,无尘子一直以为江惑是一个贪生怕死的软骨头,很是瞧他不起,却没有想到,他却有勇气跳入烈焰池,这池水的温度连精钢都可以融化。所以,虽然说烈焰池可以提高一甲子功力,武林高手却只能望而却步。
已经快两个时辰,仍然不见动静,无尘子不禁有些担心,该不会出什么事吧,这烈焰池,别说是他,就算是自己下去,也未必能挺这么久。
正在迟疑间,水面露出一个头。
“江惑!”看到他安然不恙,无尘子心里的大石头才落了地。
无尘子大喜,一把将他拽出烈焰池,却没有想到,触手处有如泥牛入海,一个抓不住,他便飞了出去,只见他手上全都是皮肉碎屑。
“江惑!”无尘子大惊失色。
只见江惑满脸血肉模糊,没一处完好。高热已入气分,实火直入肺胃,再不及时医治,必然伤及五脏六腑,到时就回天乏术。
无尘子点了他身上几处大穴,可火力走窜非常快,他翻来覆去地难受,脸上忽明忽暗,无尘子要去扶他,触手之处犹如滚烫的开水,猛然吐了一口鲜血,猝不及防,闪躲得很狼狈,勉强躲开,衣角却被烧伤了一个大洞,余毒尚且如此,更何况中毒之人?
受了这么大的苦,改变不了的,仍然是他那坚毅的目光。
无尘子没有想到,这孩子年纪轻轻,居然能隐忍至此。
“这孩子这么小,至于让他受这么大的苦吗?”纯阳子说道。
“不行,我要锻炼他,江湖路,必须自己走!”无尘子的目光同样坚定,他和江惑,有很多相似之处。
江惑烧伤极重,不仅肌肤尽落,就连肌肉、骨骼、内脏也多被伤及。傅金针先用大黄、栀子、穿山甲、地榆、冰片等药物熬制药膏敷于他周身,几日后又用象皮粉、当归、生血余、生龟板、生石膏、知母、生甘石、黄白蜡、香油等熬成生肌膏加以涂抹,再用湿羊毛、羊腹膜加以湿润覆盖。
过了一月有余,江惑周身焦痂尽落,这条命,才算是保住了。
无尘子的九玄神功,至阴至柔,常人很难承受,可江惑中的烈焰池之毒,乃天下至阳之毒,与九玄神功正好相得益彰,真可谓塞翁之马,焉知非福?
道童摆了一张香案。无尘子取出一幅画,画上绘的是一个中年书生,神态飘逸。无尘子点了香烛,对着画像恭恭敬敬的磕了头,对江惑道:“这是咱们云海派的开山祖师风祖师爷,你过来磕头。”江惑向画中人瞧了两眼,心道:“你可比我师父年轻得多啦,怎么反而是祖师爷?”当下过去磕头。
无尘子点了点头,江惑又跪下磕头,算是正式拜师。那老人微笑着受了,说道:“从今而后,你是我华山派的弟子了。我多年前收过两个徒弟,此后一直没再遇到聪颖肯学的孩子,这些年来没再传人。你是我的第三个弟子,也是我的关门徒弟。你可得好好的学,别给我丢人现眼。”江惑连连点头。
无尘子接着说道:“还有,以后你在外面惹了事,千万别说是我的徒弟。”
江惑心道,我这师父真是喜怒无常,刚刚有点好脸色,又板起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