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佳，起床了，陪我逛街。”
手机里，一女声通过手机听筒传出来，张佳一下子清醒了大半，一边连忙套着外套，一边嘴里含糊着，“大清早的谁和你出去浪啊。”
待穿好裤子，拿着手机，单手推开窗户，却看到对面楼上露出的早知如此的笑容，张佳感觉自己一下子没爱了。
“好了，等着吧，马上就好。”
黄月，也就是正跟他打电话的姑娘笑得合不上嘴，额头的发夹跟着一上一下。
张佳来到洗手间，看着镜子里睡过一晚乱糟糟的脸，忍不住摇了摇头，真是没立场，一喊就跳线了。
想过以后，自是一通洗漱。
“早。”黄月打着招呼。
“早。”张佳打着哈欠。
张佳和黄月是邻居，或许说街坊更好，毕竟中间隔了一条小道，不过就凭这窗对窗的缘分也足以让两人有些不一样吧，现在的关系，他们称之为死党。
“你说大清早的你这是逛的哪门子街啊。”
张佳有些不爽，毕竟自己难得寒假休息一天，就正好遇到这事儿。
黄月撞了他一下，“你管这么多干嘛，跟着走就好了。”
看着已经跑出一段的黄月，张佳连忙跟上去。好吧，反正这事儿不是一两次了。
张佳他们住的地方离大街并不远，没多久看到在清晨慢慢打开了大门的小店。
黄月却并没有进去，反而自顾地往前走。
“嘿，黄月。”
“怎么？”
黄月疑惑的看着他，有些奇怪。
“我饿了。”
张佳理所当然地说道。
“哦，是吗？那你抓住我就请你吃。”
黄月笑着，却是转身就跑，不过还没跑出两步就已经被张佳拉住了手，猝不及防间，黄月双脚一乱就要摔倒，张佳连忙跨出一步，将她用力拉过来。
十八岁，一转眼张佳已经这么大了，这个年龄，不光意味着要迎来人生中或许最重大的一次考试，高考；同时也意味着，他已经成年了……
张佳的胸膛因为常年打球变得有些宽厚，黄月弱弱地躺在里面，被衬得有些娇小。
张佳俯看着怀里的碧人儿，此刻她大大的眼睛因为他的注视而变得有些不知所措，长长的睫毛扑闪着，似一只小蝴蝶在飞舞。
张佳忍不住想凑近看看这只小蝴蝶，慢慢往下。
黄月却受惊般一下子逃了开。
张佳定了定，并没有做什么反应，只是双手插进了荷包，轻握了下拳头。
黄月理了理衣服，大声地说道：“好了，就算你赢了，我请你好了。”说完大步往前走去。
张佳不禁摇了摇头，这么多年如果还不能赢，那不是白混了。
依旧是那间小店，两杯暖暖的豆浆，再拿上两笼包子。他们就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黄月在左边，张佳在右边，热腾腾的包子隔在中间。
张佳默默喝着豆浆，在自己的包子吃完后，和往常一样顺便将她剩下的两个也放进肚子。
“月，你大学准备去哪儿啊。”张佳轻轻问道。
“啊。”黄月一愣，“哦，我啊，或许会去南京吧，听朋友说那边挺合适的。”
“哦，这样啊。”
空气寂静下来，只剩下纸袋在风中微微作响。
“走吧，你不是要买东西吗？”张佳站了起来。
“嗯。”黄月收拾起东西。
来到目的地，张佳才明白，她原来是要来这一家附近仅有的小书店，老旧的木门上涂着绿色的油漆，门上的玻璃处挂着正在营业的牌子。
张佳推开门，清晨，阳光正透过玻璃窗清洗地面和桌椅，只是张佳却分明感觉昨夜的清冷还在安静的前台处盘旋。
黄月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角落的书架处，花花绿绿的明信片整齐地摆在上面。她一张张拿起又放下。
张佳这才知道她之所以来这么早的目的。
转过头，任她埋头于架子上翻找，张佳终于有空细细打量这间小店，他看到角落的小马扎，敦实的木头上，包着一层不知什么的皮，黑漆漆的，静悄悄地。
他曾坐在这里，蹭免费的小说看，看三少爷的剑玄奇清灵，看欢笑英雄的对酒长情。那时的他相信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也愿意如饥似渴地投入进入。
被打过，骂过。
张佳摸着小马扎，熟悉陌生的触感，细细的斑驳印在上面。
书架上，又多了些新书，盗墓笔记，鬼吹灯。一本一本因为长期翻看变得有些破烂。随意抽下一本翻来，阴暗的地道，冥冥的鬼火。
他又一次回到了那个绚丽的世界。
“张佳，我叫你来就是为了请你吃早餐吗？过来帮我选啊。”
张佳看过去，不知什么时候，遮挡玻璃的窗帘破了一块，一柱昏黄的灯光斜斜打下来，细小的灰尘在里面调皮地显出身影。
那只粉红发夹，仿若娇小的精灵翩然飞舞。
忘了是哪年，那个还没长开的女孩，流瀑般的头发松散地披在肩头，站在书架前，看新一期的教材。
“你也在这儿啊，我认得你，对面家的张佳，你妈老喊你。”她笑着，牙齿很白，嗓音很轻。
他看到她，不由下意识将小书藏在身后，好像这是见不得人的事儿。
她挑好了书，伸出手，“你好，我叫黄月，有兴趣一起回去吗？”
他伸出了手，离开了小世界，爱上了学校，跟上了人。
“你还发呆。”
“哦，来了。”张佳走到架子前，那些复杂的图案让他有些皱眉。
“你说，男生喜欢哪种图案啊？”她的手上，一张卡通的粉色小花，一张可爱的动漫女孩。
张佳没有回话，扫视着，突然眼前一亮。
漆木楼梯上，女孩靠着围栏，静静看着手中的书，身后五阶处，男孩手里拿着本子，咬着笔头盯着女孩的那个樱桃发夹。
“就这个。”
张佳指着它，认定就是它。
“男生喜欢这样的啊。”黄月看过去，有些犹豫。
这时，店老板从楼上抱着东西走下来。
带着些苍老的声音冒出来，“小姑娘挑明信片啊，这里有新货还不错哦。”
新到的明信片上，是不同城市的风景，上海东方明珠的璀璨，老钟楼的古朴一下子就让黄月喜欢上了，足足买了一大摞，结账时，老板看了看他们刚才指的那张。
“刚才那你们也挺喜欢的，我就送给你好了。”
老板把东西拿过来，放到黄月手上。黄月拿着明信片，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拿起柜台上的笔。
“送给你。”
张佳接过卡片，翻开来，“一生好朋友。”一个红红的桃心挂在一旁，黄月正甜甜地笑着。
这一刻，张佳觉得，南京是他一定要去的地方。
如今，他终于来到这里，那所她要去的学校。茫然地搜索着新生报道的地方，跑过一个个公告栏，挤出密密麻麻的人群，他丢了她的踪迹。
他终于忍不住，拿出手机。
“喂。”
“嗯？”
“月月你去哪里报名了啊，我在南京没看到你啊。”
“啊？李科说感觉上海更好些，所以我到报了上海啊。”
“哦，这样啊，那你好好照顾自己，我有点事儿有机会再聊。”
张佳沉默着走到垃圾桶，从包里摸出明信片。想撕开，纸片裂开一点缝，张佳却忍不住停了下来，两次之后也是如此，干脆就这么丢进了桶里。
一摞明信片里，他只有多出来的一张；那个可爱的人，从未将她的朋友想去哪里读书放在心上，只是将那个人的去处记到纸上。
大学的校园里，行道树如慈祥的老人般悠哉悠哉，风吹过树梢，来往学生的头发微扬。
在校园里呆了不知道多久的清洁工，那位头发银白的大爷，细细打量了一下那张明信片，将它平整好，放进兜里。
夜晚学校的小角落，一件屋子的缝隙中露出昏黄的灯光，大爷拿出漂亮的胶布，仔细地把裂缝对齐修补，对着灯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头。
房间的一面墙壁上，稀稀落落地挂着各式各样的卡片，大爷将那颗心朝外，恰恰好填补上一个空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