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人能懂，只因南柯一梦，苦求他允，入梦凡间，寻那素园，寻那园中素衣。

                          ——题记

<若今生迷局深陷，射影含沙，便许你来世袖天下，一幕繁华。>

跪于太晨宫大殿正中央，膝下刺痛感传来，我知那高高在上的男子是在逼着我开口。仙娥们诚惶诚恐的退下，连带着步履悄声一道道的击打我的心。终归是耐不住良久开口。

“帝君，我的性子您知晓，这么做虽不是个好法子，更别谈什么善终，但小仙始终是不再变改主意。”

“这可是您教我的…该办的事，天打雷劈都得办。”

他反复的转动着手中毛笔，原本微阖的眼眸忽然睁开。挥挥手示意我出去，却在我即将退出门外时，冷清嗓音萦绕在大殿。

“我许了，你安心去吧。”

再顾一目，悄然无息的出了门，留下一句清脆话语回荡在这空荡的大殿，忽略的是，那高高在上的人，眸中却黯淡无光。这悲伤散落在各个角落，却极难捕捉。

“待我归来之日，定会向帝君请罪。小仙告辞。”

<鬓边芳华一线，逍遥换是不换。掌间玲珑权变，此心断是不断。>

临风而立，指腹与额角二二相抵，仓促着捏揉穴道。待在青丘入口处，见那一身素纱的女子缓缓踱出，恭敬行礼。

“司命星君来找老身所谓何事？”

颇为难的将那话说与她听，不曾想，我期许的长久竟是这么难溢出唇齿。“小仙今日来。是听说，青丘有一仙术，能使二人绾绕情丝。”

“嗤…司命莫不是找错地方了？此事不该是找月老么。来找老身，可是受谁人挑唆啊…”

她眼眸稍暗将手中扇递于下颚细细思虑，想来她在猜测是谁告诉我的。我颔首再一辑礼。“这种事不光彩得很，若是找了月老，小仙还怕…请上神成全。”

“罢，看在你与我家小九之间的情谊，便告知于你。不过这是青丘秘术，切记不可第三人知。”

“但，司命你归来之日便要自断其情缘，不然是与天道违背，我青丘惹不起。”

<小院东风，残阳渐落。落定而笑，宛若相识。>

她坐于花树下秋千摇荡，衣带随风而轻轻摆动，紧阖双眸。羽睫忽的轻颤。她依是宛如那场胭脂梦中一般，眸如一汪清澈泉水，不过是眉宇间没由来的多了些许愁意。

心中倏地想起帝君的嘱咐。‘切记，你只有四日，照人间的时辰来算，堪堪四年。’正暗暗斟酌该如何时，她忽的看向这边，朝我笑道。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大抵…是在梦中？”

<第一年春，小雨淅沥，我执伞轻拥，誓言慎重。>

烟雨霏霏入梦，这似是她的泪。敲打着秋千滴答滴答，咯吱咯吱的响动。而她却满脸惊喜笑唤司命，扑入我怀中，闷闷的，与我讲诉着缱绻柔情似水。

<第二年夏，燥热难掩，我骨扇轻挥，安稳入梦。>

花树下秋千上，她依旧是慢摇慢晃，阳光与她颊上睫下撒一片阴翳，我执着扇子，与她送去凉爽。她睡着的模样，与我旧梦一般无二。

<第三年秋，花渐枯萎，我笑摘一朵，藏于垂髻。>

本该芳华的花儿，在这萧瑟的季节却是枯萎不渡。她撑着下巴指尖扣向案面，轻吟一曲游园惊梦，这小曲儿是怎么都听不腻。她的嗓音是极好，哀戚婉转，缓缓而来。时而配上兰指轻翘，倏尔幽香蔓延。

我摘来一朵花，藏在她的垂髻下边，在她耳畔悄声道。“人比花娇。”

<第四年冬，漫天飞絮，我假借霜雪，共许白头。>

我迎着风雪拥她入怀，她将纸伞收起，轻轻倚靠。半笑着欲将我额首与大氅上的霜雪拂去。我握住她白皙的小腕儿，拉入怀中，她羞红着脸听着肋骨处的跃动。

“司命，我与你算不算…是一同白头偕老。”

“自然…”

尝尽她唇齿风月，难舍难分。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晓来望断梅关，宿妆残。>

“世事难料，司命，你该兑现诺言了，本君是来接你回九重天的。”

他的声音一顿，消散于空。混和着我脑海中她的花腔凄凉，一同摒弃。凝视案上灯火映照她入睡时的如画颜容，我对着她拜了三下，而又三下。颊边一凉，两行清泪终是忍不住，从那以往都是笑眼弯弯的眸中溢出。挥掌打翻那盏油灯。

“这是劳什子蜡烛，平白叫人流泪。”

“该走罢？”

他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我又是颤着嗓音回他。“便…便走罢。”

他对着榻上沉睡的女子掐了个法术，她忽的面色难看起来，又转而恢复原状，噙笑入梦。

依旧被忽略的是，翌日醒来的她，挠挠脑袋，伸个懒腰，三千青丝随着她腰肢而摆动，软糯的声线突出她的娇憨。

“阿…好长的梦。但梦中的人我怎就记不清呢，罢了罢了，不过是场梦。”

<有幸遇佳人，无幸伴一生。>

悄悄下凡，独赴那熟悉的小院。斑驳墙面早已倾塌，我指尖轻抚过，却被身后突如其来的疑问给吓到，一瞬缩回。两相回顾，唯有泪千行。她依然是那副模样，不过面上多了些老成。她疑惑道。

“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不曾。又或许是在梦中。”

及腰荒草拦人去路，在院门口一顿。回头朝她笑笑。

“告辞，多保重。”

她却不知为何满脸的泪水，轻轻唤。

“司命…”

微怔，毅然离去。

（怎惧，他以薄情为刃，添一道裂缝，此生错是错在了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