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和柚子一起跟着苦婆长大。桃子没娘,柚子有娘。
桃子生了二胎,依然是男宝。
柚子母亲去买菜,听到桃子的亲戚跟邻居说:气死了,她又生了个男孩,儿子都高中了,还生什么生?
柚子母亲把这话转到柚子耳朵时,一股热血冲上柚子的头脑,心里狠狠责骂了这个真正塌脑的亲戚,女人何苦为难女人?能为你老郑家添丁该是多大的福分,居然还嫌弃生的不是女儿?说来说去还不是怕桃子坐月子耽误了老郑家的生意?老郑家的生意都是桃子一人扛着,桃子丈夫只能打打下手,撑不起这个家。
桃子从小缺个妈,就由着人欺负。柚子想。
桃子不是柚子的亲姐姐,她是柚子的堂姐,小伯的独生女,和柚子一同跟着祖母苦婆长大,她们相爱相杀,一路艰难成长。
柚子在学校受人欺负了,大她两岁的桃子大喝一声,把欺负柚子的坏小子全赶跑了,柚子对桃子佩服得五体投地。
桃子从小成绩不好,小升初的时候没考上,那时候九年义务教育还没有普及,苦婆去求了校长。
桃子、柚子在操场的一角跳皮筋儿,看着苦婆一脸卑微地说话,不时转头往她们这边看看。也不知道苦婆跟校长说了什么打动了校长,桃子终于升入初中。在同一个学校,桃子在初中部,柚子在小学部。她们一同上学,一同放学,桃子依然赶跑欺负柚子的那些坏小子们。有这样的姐姐罩着,柚子感觉真是不错。
桃子讲义气,为人有大方,身边聚集了很多朋友。每当朋友聚会,总是抢着买单。一时的豪爽换来一月的勒紧裤腰带。但等月初有钱时,她又挥掷千金。
桃子只不过是生活的跑龙套,却错把自己当成主角。柚子这样想着。
桃子班特别会作的班长和小镇里的富商儿子早恋了。小孩子的恋爱套路无非传个纸条,班长把纸条让桃子转交给富二代,桃子忠于职守,鸿雁传书。有一次,柚子很好奇,央求桃子让她看看情书,桃子却大喝一声,不许看!
桃子对柚子好的时候巴心巴肝,对柚子坏的时候,绝情得让柚子恨死了她。
柚子父母去外地经商后,柚子跟随苦婆住在桃子的家。柚子的家紧挨着桃子的家,柚子把家里喜欢的家具一点点燕子衔泥般拖到桃子家里,一张茶几,一对木椅,一张大书桌。
一次,不知道什么事情吵架,柚子和桃子越吵越凶,彼此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柚子骂桃子是没娘教的野孩子,桃子让柚子滚出去。柚子一气之下把茶几一点点地挪回家。桃子坐在冰凉的泥地上哭天抢地,边哭边用手拍打泥地,弄得风尘滚滚,像极了农村泼妇。哭到高潮处,冲出家门欲做跳河寻死状,气得苦婆“劳干劳干,一个个不让人省心”地咒骂。
一院子的鸡吓得咯咯咯地窜,土狗汪汪不停,猫咪“呜”的一声溜之大吉。
桃子不跳河。桃子跳了河也没事,她会游回来。
柚子发誓,再也不跟疯桃子说话。但过不了半天,桃子做好菜,邀她一起吃饭时,她们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和好如初。
她们在一起会唱世上只有妈妈好,当唱到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桃子神情落寞。柚子安慰她:桃子,我把妈妈借给你。
桃子装作毫不在乎:没妈才好呢,自由,没人管。
柚子的眼前浮现出母亲在桥头骂她私自游泳的难听话,觉得没妈也不错,无论怎样疯都没人管。她有点羡慕桃子了。然而柚子不知道桃子每天晩上想妈想得咬着被角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