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站在超市门口有大半日了，手里宣传卡片还剩一摞。每过来一位顾客，他都要小跑上前，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显得格外真诚。
白色的阳光毫无遮拦地投射下来，路边的小汽车仿佛也耐不了这样的天气，急匆匆的往前赶，更遑论那些急于进入超市纳凉的顾客。“现在的人啊……”他一边感叹，一边拉扯着工作服的后摆，尽量不让它粘在身上。
突然，他像嗅到猎物的小兽，立刻精神抖擞起来。前面走来一位穿着阔气的中年妇女，像这样爱美却不会打扮自己的女性，是他们争取的目标之一。
“姐，您等一等！”他小跑着追上去，堆出一脸的笑容来，“姐，我们店现在正在搞周年庆活动，每位顾客可以凭这张卡做一次免费的面部护理，你来看一看吧。夏天是调节内分泌最好的时候……”快步走着的妇女不耐烦地摆摆手：“不要不要！”他还想继续说，但那妇女已经走远了。
他一抬头瞥见一对年轻夫妻走过来，忙迎了上去，这样的客户并不好谈，但这样的天气，中午来超市的人并不多，他只能尽力把握每个机会：“大哥大姐……””走走走！”男人不等他开口，就像驱赶乞丐一样冲他摆手。
他递卡片的手还申在半空，对方已经绕开他走掉了。他不以为意地笑一笑，这样的尴尬见得多了，他才没功夫觉得不好意思。他慢慢退回去的时候，旁边另一家店的同行冲他无奈的一笑，大家都是同病相怜。“现在的人啊，戒备心都太重！”他忍不住感叹一句。
他遇到过形形色色的顾客，有的会处于礼貌停下来听他说几句，甚至会愿意接受他手里的卡片，但是近两年这样的客户越来越少。他不得不让自己厚起脸皮来，即使别人挥手驱赶、恶语相向，他也要坚持多说几句，总有心软的人呀。
他不知道避如瘟疫这种说法，但看着前面的人绕着他行走，忍不住感叹生活的不易，“现在的人啊，都太不懂得尊重别人了。”“是啊，”旁边的同行也颇有世风日下的感慨，“最起码听别人说说话再走吧，这是最基本的礼貌问题。”两个人相视一眼，又为现代人的粗鲁默哀。
站了一上午，腿脚都有些酸麻了，他像狗一样原地抖了抖，让紧贴在身上的衣服散开来。突然，他警觉了起来，前面走来一个独身的女学生，朴素而简单的样子，这也是他们最容易说动的客户类型。
“同学，同学，你等等！”他小跑着迎面走过去，“同学，请你帮个忙好吗？”他说的特别恳切，不由得人不望他一眼。“同学，我们店对我们有业绩考核，我这都站了一上午了，如果不达标是要扣工资的。同学你行行好，帮我把这张卡送到我们店二楼的前台好吗？送过去就好，真的！就耽误你一分钟，请你帮帮忙。”
那个女生一开始还有些犹豫，但看他眼巴巴的样子，终于接过了那张卡。他心里一乐，忙不迭地像恭迎女王一样拥簇着女生到楼上店里去了。女生按照他的嘱托，把那张卡放在前台准备要走，被几个打扮娇媚的服务员拦了下来：“同学，我们这边正在搞活动，凭卡可以免费面部护肤一次奥，你进屋来吧，我给你测测皮肤，将来你如果办张卡，还有优惠奥……”
而他，早已趁屋里服务员招揽的功夫溜走了，继续在楼下守株待兔。有时候示弱，也是一种成功的途径，只要有销售的业绩，他并不在乎用什么样的方式。
然而那个女生并没有像他预估的那样会被留在店里，她在一分钟后也走了出来，怒容满面。因为她告诉软磨硬泡的服务员，自己只是好心帮助下面的推销员完成任务，并不想做任何美容服务，也不办美容卡。服务员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既然不办，那你过来做什么！浪费我们时间！”
她四处张望了一下，看到他还没来及上电梯的身影，忍不住快步走上前去理论。他当然也看到了这个女生，这次他并没有迎上去，而是有意无意地躲避着走向另一侧楼梯。
“你不是说一分钟，什么都不需要做吗？为什么骗人！”女生拦在他面前质问，他并不看她，只是做出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一句话都不说地走掉了。
看热闹的同行哂笑了一下，他也陪着一同笑，笑罢悠悠地叹了一句：“现在的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