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爷爷,记忆最深的是我高考过后回家和他一起在东屋的房顶补漏。我搬砖,他用水泥砌。那天很闷,阴沉沉,半下午的天儿没风,他边砌砖边跟我说,他看电视里好多孩子都是家长陪着高考,我却是自己一个人家里也没人在旁陪着,语调很随常却让我鼻头发酸 。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很独立的孩子,贫寒不易的家庭让我从未过多的要求过父母的爱,自己一个人去高考也没觉得有何委屈,却因他的这句话心底泛起波澜。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他的爱从未改变,给予我精神上超越父母的厚重,在不动声色的随常中彰显无余。
之后我因志愿填报失误颓废不堪,也是他拿着印有可补报志愿消息的大河报从前院跑后院寻我,当我沮丧地告诉他我没有补报资格时,闪烁在他眼里的光芒瞬间黯淡了下去。后来,我被调剂到周口一所不知名的大学,他狠狠地抱怨“穷山恶水出刁民”,老天没有善待他努力的孙女……这份爱于现在的我成了,最深最暖的记忆,只是那时的我只顾哀叹、沮丧并未体察他内心比我更为深重的失落和对我的心疼!
家里5个孩子,他最爱我,这爱不单是因为我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我小时候他是当地一家造纸厂的厂长,颇具知名度,很是风光。我仅存的儿时对他的记忆是我从姥姥家回来上小学时,他给我买了一套当时很稀罕的喇叭袖衣服,还有姑姑们一直说着的红色细绸夹袄。还有那次我生病,反复高烧,口舌生疮,是他推掉工作和焦急的父母一起带着我辗转看病,过程早已淡忘,唯他在看病路上给我买的那把木质折扇记忆犹新!
后来,他因醉酒骑车发生事故,从厂长的位置下退了下来。自此他的人生开始黯淡。记得当时我去医院看他,满脸伤痕丝毫没有往日的威风。出院回来的他是那么不甘,人走茶凉的悲哀让此后的他倍感凄凉。也从那时起他才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老头儿,在时光的消磨下臣服于命运的安排。他给人看过场子,也曾把野生的扫帚苗晒干扎成扫帚去集市上买……也正因此让我暗下决心,以后要混出个样子来,让那些虚伪小人难堪,夺回你的骄傲!
第一次离开家去市里读高中,你偷偷塞给我50元钱,这对于已经没有任何经济来源等来说该是攒了多长时间。每次回家我都会用省下的生活费给你带点小零食,只一次花了15元钱在地摊上给你买了一件体恤,成了你夏日最经常穿的衣服。你的遭遇让我过早的感知人情冷暖,性格也越发的相似。那要混出个样子来的决心成了我永远向前的动力,从未止步!
如果不是那次意外,我会抚平你的不甘,让你成为幸福、骄傲的老头儿,只是一切都是假设!大二那年,父亲深夜的一个电话让我深感不安,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我们……这次是我不甘啊!
从此,你在天上成了一颗星,亮在我心里,从未离开!
从此,这世界上再无一人让我轻唤一声: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