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八百的一天
晚年的彭八百,疾病缠身,行动不便,严重影响了他的生活和创作。据牛秀美回忆,1968年秋她到彭家时,彭八百时年86岁,那时他的腹部就裹着一个药布包。原来彭患有盲肠炎多年,反反复复,疼痛难忍,按照中央领导的指示(有说毛主席曾亲自过问),安排在医院做了手术。不料术后刀口久不瘉合,只好背起药布包,以防感染,最初隔几天换一次,到后来好长时间才换一次。
彭八百身材高大,约在一米八的样子,家人担心他走路摔倒,很少让他到院子活动。加上术后带个药布包,行动多有不便,因此彭八百大小便均在房间内解决。屋内紧挨床铺的地方,常年放一把有活动面板的椅子,底部放置一个带盖的搪瓷痰盂,大小便就坐在这椅子上。尽管如此,彭八百生性乐观、豁达,从不着急。面对缠人的病魔从未怨天忧人,依然很有规律地生活。
彭八百当时居住在东四育群胡同一号,这是北京市很有名气的一个胡同。明代属仁寿坊,称马定大人胡同。清代属正白旗,乾隆时称马家胡同,宣统时称马大人胡同,民国后沿称。1965年整顿地名时改称育群胡同。这是个四合院,里面住了张、陈、韩、彭等六户人家,其中有位国民党将军的太太,院里有大小二十九口人,是个热闹的大家庭,大家和睦相处,往来频繁。
如今彭八百住过的这个一号院早已被拆除,建成了北京市东城区人民政府。
每天早上五点半,工人准时把送牛奶放到门外,这时彭八百也就醒了,他六点准时起床,亲自叠好被褥,然后洗濑。前些年安了一副假牙,漱完口后戴上。小秀美在这期间也做好了早餐。彭八百一生简朴,从不奢侈,不抽烟,不喝酒。早餐很简单,一斤牛奶,他和小秀美一人半斤,一小碗米粥,一个卷有三颗大枣的小馒头,北京人称之为枣馍,还有一碟小咸菜。
小秀美来后,彭若麟得以解脱,他每天早出晚归,不是钓鱼就是去下象棋,这是彭若麟的两大爱好。
通常,上午是彭八百会客时间。彭家的客人大致有三类:一是书画界的老朋友,经常到家的有著名画家郭凤惠,等等,很多,牛秀梅叫不上他们的名字,这是彭八百最开心的时光;二是慕名前来求画拜师的书画爱好者,几乎每天都有。但晚年的彭八百手抖得历害,不再为他人写字画画,两大立柜里塞满了贴着姓名标签的宣纸,都是求字索画的人送来的。彭八百一生把钱看得很轻,求书画的人带来的钱和礼物一概不收,宣纸可以留下,否则人家说你没有一点人情味儿,太绝情。
第三类来访的客人是四合院里邻居和亲戚。彭家居住的是西屋两大间,在当时属于比较宽敞的住所。在冬春季节,上午九点过后,天气好的话,年长一些的邻居便来到彭八百的屋里聊天拉家常,畅谈国家大事和新发生的稀罕事,中途来了客人和亲戚,邻居们便自觉退场;彭八百在京亲戚不多,有侄子、侄孙、外甥,外甥女和第二、三任夫人的后代,经常来的有李民厚和李民毅。
牛秀美和彭八百的亲外甥赵红钧回忆说,李民厚和李民毅是亲兄弟, 和彭家是亲戚。李民厚是个书画爱好者,对彭很尊重,懂礼貌,加上亲戚关系,深得彭八百信任。文革开始的初期,红卫兵造反抄家破四旧,李民厚担心彭八百珍藏的两大箱字画被人掳走,给彭八百说,这两箱字画暂由他保管,彭八百同意了,于是这两箱字画由李民厚搬走,自此没了踪影。关于这件事,下面还有篇章详述;李民厚的弟弟李民毅是个医生,经常来家为彭八百检查身体,同样深得彭八百的信任,彭八百所用的几十方印章也由他“临时保管”为名取走。这些珍贵的书画和名家治印至今没有下落,成为彭家后人的一大遗憾!
造访的客人通常在十一点半之前离开,偶有亲戚会留下吃饭,但极少。彭八百吃饭时间很准时,十二点准开饭。午饭较为丰盛,要有肉吃,还有两个青菜。到冬季没有绿叶菜的季节,就只有吃大白菜了。牛秀美清楚地记得,每到秋末冬初,彭家和四合院的其它住户一样,都要存储大白菜。
吃罢午饭的彭八百,要午休一个小时左右。起床后,边喝茶,边看报纸,了解国内外新闻,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此后,开始他的书画创作。晚年的彭八百对外不再写画,但牛秀梅的到来,又激发了他的创作激情,他要为这个重外孙女留下自己的作品。在彭八百看来,自己年轻时没有很好关照唯一一个孙女彭桂珍(牛秀美母亲),以致彭桂珍一家生活贫困交加,难以度日。每每想起,彭八百就百感交集。如今,重外孙女来京精心照顾他,为他抓屎刮尿,他要把这份爱给予这个重外孙女,也是对彭桂珍的一个弥补。基于这点,彭八百几乎每天下午都要为牛秀梅写副字或画幅画。一有空闲,便教牛秀梅识字、打算盘、教国画等,把他所有的爱都倾注到了小秀美身上!
彭八百的晚餐依然很简单,一个枣馍,一晚小米粥,一碟小咸菜。牛秀梅说,老姥爷这个饮食习惯有好多年了。
晚饭过后,若在夏日,彭八百便会在人搀扶下到院里和邻居聊会儿天。那时没有电视电脑,聊天便是最好的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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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3.4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