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我的祖母·小张的诉说》

柳若水转述

这里说的祖母，从血缘关系上来说，应该是我的外婆，我妈妈的母亲。我的母亲是祖母最小的女儿，所以留在家里招了上门女婿。

    祖母若是健在，今天刚好一百岁诞辰，但老人家已经离世十一年有余了。我只能默默地点上三柱香，诉说出我的思念。

    祖母是个平凡的农村老太太，娘家和婆家是一个村的，一辈子就在乡下的屋前屋后打转转。

    祖母十六岁就嫁到了我们张家，然后生儿育女。前后三十年，一共生育了两男六女，但可惜的是只养活了四个女儿。丧子之痛对祖母绝对是揪心的痛苦经历，而对于在农村生活、又处于传统的传宗接代的社会氛围之中，家里没有养育一个男丁，又带给了她多少压抑和委屈？

    晚年的祖母，绝不轻易提及她经历的这些痛苦和辛酸。只是时不时带着满足和慈爱的心情，与我们唠叨：“我有三个孙子就心满意足了。”祖母说的三个孙子，就是我和我的哥哥、弟弟。当时只知道祖母在表达对我们的疼爱，后来懂事了，才慢慢体会到祖母话语里透露出来的辛酸。

    祖母花甲之年的时候，我的哥哥出生了。从那天开始，祖母把所有的爱，都给了我们这三个孙儿。我尚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父亲就返城工作去了。母亲忙于田间地头的农活，我们三兄弟都是祖母带大的。

    从记事起，身边始终有祖母的身影，祖母几乎为我们做所有事情。印象最为深刻的是我们开始上学后，祖母每天早早起床做好早餐，然后叫醒我们，帮我们穿衣洗脸，看着我们吃饭，送我们到房子后面去学校的大路上。从我哥哥开始上学，到弟弟初中毕业，前后十三年，天天如此，从未间断，我们也因此从来没有迟到过。

    祖母疼爱我们，尤其疼爱我，经常叫我“疼孙”。这里还有一个典故，从前有个说法：爹娘爱满崽，爷爷奶奶爱长孙。我们兄弟三个，我居中。于是有邻居当着祖母的面逗弄我：爸爸妈妈喜欢弟弟，爷爷奶奶喜欢哥哥，你没有人庝啊！我当时委屈得不行，祖母一把搂过我，笑着安慰道：奶奶疼你，你是奶奶的疼孙！从此，奶奶就叫我“疼孙，”一直到逝世。说来奇怪，当时我应该只有四岁，但对这事记忆深刻，每每想起，总有泪珠滚落。

    随着我们兄弟渐渐长大，陆续到外地求学和工作。陪伴祖母的日子越来越少了。不过我每年都坚持回家陪祖母过年，从未缺席，就因为心中的那份牵挂。

    祖母从未问我们要过什么东西，但我知道祖母爱吃零食。每次回家，我都会买上多种零食带给她老人家，看着祖母吃着我买的零食，给了我内心莫大的满足。

    我们回家的日子，也是祖母异常开心的时候。但是每次离家的时候，祖母总会念叨：热闹了几天，又要不习惯了。每当这个时候，我只能忍着心中的不舍，笑着安慰她说：我会很快回来看您的。其实我知道这个很快，至少要几个月之久。

    祖母年事已高，有一天突然中风，从此偏瘫。还算幸运的是，祖母是在睡觉的时候中风的，还不是非常严重。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和调养，祖母顽强地挺过来了。有时还可以用一条高脚木凳作为支撑，在房间里挪动几步，倚坐在窗台边上，望着外面辛苦劳作了一辈子的田园，回忆过往酸甜苦辣的日子。暮年黄昏，祖母一定会觉得非常孤独。冷清的房间，本该有我们兄弟的欢声笑语，承欢在她老人家的膝下，但这样的日子，太少太少。

    最后一次见祖母，是二零零六年的初秋，我特意回家看祖母，陪伴她老人家，说说家常话儿。在家待了短短的四五天。有一天趁着天气好，为祖母剪了指甲、掏了耳朵、剪了头发，还给她洗了脚、剪了脚趾甲。当时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最后一次为祖母做这些事情了。真是人生无常啊！

    返回工作单位十余天后，一个凌晨，噩耗传来，八十九岁的祖母已然仙逝。当我匆匆赶回家时，由于天气炎热，祖母已经入殓。没能见到祖母最后一面，是一个深深的遗恨。

      母亲告诉我，祖母弥留之际，母亲把我们的照片拿到床头，让祖母最后看了看，就此仙逝而别。

      祖母出殡那天，恰好是我二十七岁生日那天。岁月匆匆，转眼就快十二年了。我的祖母，你在那边还好吗？我对您的思念从未淡过！祝您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