椎间盘的命运(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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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我出生时,家里的房子就很小,充其量不过15个平方厘米,房间里的采光也差,周围被一圈厚厚的纤维环和韧带挡着,常年见不到阳光,别人叫我椎间盘。

      稍微长大一点,我就和我的23个兄弟姐妹们开始了卖苦力的工作。主人站着、坐着、屈颈、挺胸、弯腰活动时,我的作用才能发挥,支撑起上半身的重量,缓冲其压力。

        说实话,这真是个特别辛苦的工作,好几次主人忘我的加班或疯狂的玩电子游戏时,对于我和我的兄弟姐妹们来说都是一次折磨,大家常常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还有一次,主人喝醉酒,为了和别人打赌,竟然从2米多高的地方跳了下来,那次经历,对于我来说简直太痛苦了,钻心的疼痛让我好几天都没缓过劲来。

        只有在夜晚来临,主人躺下睡觉时,我(腰间盘)才卸下了一天的担子,得到暂时的休息。

        有时候,我也羡慕其他人。羡慕嘴巴兄弟,生下来就会说话,或哭或喊,不用干活,还每天陪着主人品尝山珍海味;羡慕眼睛每天陪着主人欣赏这个花花世界,生病了,主人马上给他配了最昂贵的金丝眼镜;有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连“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头发都不如,因为主人每天出门时,都会把头发对着镜子梳了又梳,打理的干干净净,还定期去高级理发店,花大价钱给头发设计造型。

        唉,我就是一个勤劳而卑微的微量族,好在,我只能自己找快乐,除了偶尔和小伙伴们吐吐槽之外,大部分时间还是保持着积极的心态,我总安慰自己:主人还年轻,还不懂得我的重要性,只要我拼命为主人工作,早晚有一天主人会看到我的作用,会懂得珍惜我的。

        为了这个梦想,我和我的小伙伴们每天都在以:坚韧、抗磨、耐阻力,这三个标准要求自己,一心一意的配合着主人的工作和生活。

        二

        平静的生活并没有持续下去,那是一天傍晚,风雨交加,电闪雷鸣,主人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乘坐出租车回家,当晚,城市环路上的路况不错,司机驾着车飞速的行驶着,主人则坐在副驾驶上闭目休息,一切都显得再平常不过。“不好”!“哐当”随着司机一声大喊,紧接着是刺耳的刹车和撞击声!

        我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原来因为车速过快,主人乘坐的出租车追尾了停在路边的故障车,出租车前脸被撞烂,零件散落一地。因为当时主人没系安全带,巨大的惯性让主人猝不及防,上半身被狠狠的甩了出去,主人的头撞在了前挡风玻璃上,鲜血直流。

        就在主人被甩出的一刹那,我也遭受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次打击。我明显感觉自己的房间被一股强大的冲击力压扁,自己像瞬间被一块重达千斤的石头重重的砸了一样难受。

        我和主人一起昏迷了过去。2个小时后,当我醒来时,主人竟躺在了医院的病房里,头上缠上了厚厚的绷带。围在床边的家属看主人醒了,赶紧安慰他说:“没事的,只是头部外伤,医生已经给你处理好伤口了,马上就能回家了”。

        听到这,主人放心的点了点头。“怎么可能没事”?我真想对主人放声大喊,我自己的家明明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纤维环被撕了一个大口子,我身体也被朝着裂口的地方挤了出去,离开了原有的家可主人却偏偏看不到!

        原以为主人会休息几天,也给我一个修复房间的时间。没想到,主人为了不耽误工作,从医院出来后的第二天,竟然又去上班了。

        当主人像往常一样,坐在办公桌前工作时,我感受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压力。这股压力逼迫着自己朝着纤维环撕裂的口子挤过去,让房子破损的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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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离上次车祸过去已经1个月的时间了,我的家里撕裂的纤维环一直没有修好,而且口子有越撕越大的趋势。

        更糟糕的是,主人最近喜欢暴饮暴食,体重直线飙升。体重的增加给我施加了更多的压力。好几次,我的房间都被压变形了,自己都差一点被挤出房间,撞到房间后面的神经根上去,多亏自己控制又控制才没有出现险情。

        我每天都在祈祷主人能了解我的苦衷,少给我一点压力,或者给我一个休息的时间,让我好好修补一下自己的房子。可是,主人却一点也感觉不到我的痛苦,依旧我行我素。

        周末,主人和几个朋友喝酒,酒后,有一个朋友提议去做做按摩放松一下。我一听,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自己房间里的口子明明还没有修好,去按摩这不是雪上加霜么?

        可是,主人却丝毫听不到我的劝告,跟着朋友来到了街边的一家按摩店。

        这家店装饰的非常精美,到处能闻到花露水的香味,我知道,这按摩师并不是什么医生,也没有经过正规培训,除了帮主人做了一些腰部肌肉的放松外,他还给主人左右旋转腰部,说什么要给主人“正骨”。

        正是这位按摩师的所谓“正骨”,让我的生活发生了彻底的改变。因为这种旋转力,对于我的打击是毁灭性的,我被逼的走投无路,只能朝着之前纤维环破裂的口子挤了出去。

        我的家被彻底的毁了,无家可归的我被挤到了腰椎神经根旁边别人的家外。我被彻底激怒了,想:为什么这个世界这么不公平,自己明明只想努力工作,过个太平日子,没想到主人却处处给自己施加压力,最后让自己无家可归,变成流浪汉!

        我怒火中烧,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我开始恨我的主人,恨这个世界的不公。为了报复主人,我要让主人知道,我也是人,需要保护,需要一个完整的家,需要爱!我倾注全力,用力的挤压就在身边的神经根,我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让主人知道我,让主人有腰疼、腿疼、腿麻的症状。

        那一刻,我想到的只有报复!这一招果然奏效,主人当即疼的动弹不了,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朋友们赶紧把主人送到了医院。我的报复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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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在医院里,我历经了x线捡查,CT捡查,磁共振捡查,医生告许主人,我的房子坏了,我挤压了别人的房子,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我离开主人,骨科医生给出的办法是只能手术切除我。

        那天,我随主人一块被推进了手术室,俯躺在手术台上,医院特请来的重庆的专家,听说已经让我几千个兄弟离开生存的家,离开相依为命的主人。在手术床上,听着微创射频咬骨钳一下一下咬断骨头,我知道,自己的末日已经来了。当我的周围被手术刀一点一点切开的时候,无影灯照在了我的身上,我第一次感觉到了那么强烈的光亮,刺的我睁不开眼睛。

        我被医生用髓核钳一口一口的咬了下来,放在了弯盘里。护士端着被五马分尸的我来到我的主人的面前:“这是你的腰间盘,切下来了啊,你自己看看”。

        那是主人第一次见我,也是我第一次见到我的主人,此时我心里很难受,止不住泪流满面。我知道这勿勿一别,第一次见面后就是永别。

        随即,我被拿着弯盘的护士的手轻轻一抖,倒进了医疗垃圾桶,当我从高处落下那一瞬,我想了很多……

        如果主人与我相互有爱,主人用心呵护我,时刻不忘记照顾我会如何?

      如果我在房子坏了,跑到神经根兄弟家门外暂住,我不给神经根兄弟那么多挤压,又如何?

        如果我在受到伤害,不产生报复心理与行动,让主人产生了厌烦与无赖,最后下定决心,让医生把我摘除掉,我也不至于被我的主人抛弃。结局也许就不会这样!

        我的命运,告许所有人的道理就一条,和睦相处才是不变的真理!

        愿我的主人在离开我后,能明白这些。好好地照顾好颈1一颈7、胸1一胸12,腰1一腰5、还有腰5一骶1椎间盘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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