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个村子,喝着同一条小河里的水长大的孩子,上着同一所小学,有的孩子读书很费劲,而有的孩子读书则像开了挂一样。
云姐和玉泉读书都不怎么样,他家隔壁的宋伟则全然不一样。
这个少年,个子不高,精瘦,皮肤白皙。瘦长脸形,一双小眼睛闪着智慧的光芒,笑起来时就眯成了一道缝。鼻梁高挺,鼻翼两侧几粒浅黄色的斑点显得脸色有些苍白。两片薄薄的嘴唇经常紧抿着,恶作剧成功了,他就咧开嘴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
他上课不是睡觉就是偷偷传送小纸条,经常搅得课堂纪律不得安宁。
生物课上,老师发现他的课本没了,让他站起来,
“你的书呢?”
“丢了”
“丢哪了?去找回来!”
“上厕所带生物书去背,结果发现没带纸……”
他周围的同学都低下头,捂着嘴吃吃的笑。生物老师是个小老头,气得面皮紫涨,说话都不连贯了:“马上要考试了!你故意的是不是?!……下了课到办公室来一趟!......明天带...带家长!.......”
后来,宋伟跟同学说:“生物书我全背完了,我在厕所里看一页,背一页,撕一页,书都被我撕完了。”
期末生物考试,宋伟考了满分。
说起宋伟,村里人都说他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大概在他三四岁的时候,家里大人整天忙地里的农活。他就拖着两条长长的鼻涕,在村子里东游西逛,跟着一帮小子屁股后面调皮捣蛋。
有一次,他爬上自己屋顶,房顶是水泥浇注的平层,可以在上面晾晒衣服、萝卜干、粮食......但是有个缺点,屋顶四周没有遮挡,平时是禁止小孩上去玩耍的,防止跌落。
他不仅上了屋顶,还真的从四米多高的屋顶上摔了下来,而且是头朝下,一个倒栽葱跌落下来的。大人从上面摔下来也非死即残,何况一个孩子,村里人都以为他必死无疑。
哪晓得,他竟然从地上爬起来,一点事也没有,除了地面上多了一个碗深的坑,那是他的脑袋砸在地上砸出来的。原来,他跌落的地方是块泥地,且前两天刚下过雨,比较湿软。
村里人都说他命大,如果摔在水泥地上,那就不得了了。
其实,他能够出生,就是一个奇迹。宋伟是家里的老二,上面有一个哥哥。他的妈妈怀他的时候,刚好是计划生育,便到处东躲西藏,好不容易熬到快足月了,却被人告发了。
没办法,宋伟的妈妈只好挺着个大肚子,跟着村里的妇女主任去镇上的医院引产。已经足月的孩子引产,就是血淋淋的谋杀,但是在那个年代,仿佛都是理所应当的。
宋伟的婶娘,也就是香秀的妈妈,她跟着一起去了医院,照顾宋伟的妈妈。医生从手术室里拎出一个桶,里面一团血污里有个成形的死婴,脸朝下,蜷成一团窝在桶里。她出于好奇,想看看死婴是男还是女,便用手拨拉了一下死婴,把它翻了个身。“哇...哇...哇...!"哪承想,死婴竟然一下子活了过来,哇哇大哭,仿佛在痛述他刚到人间便遭受的一切。
就这样,宋伟成了一个命大的早产儿,说他命大,因为他不仅捡回条小命,而且还没留下什么残疾或者生理缺陷。
都说早产儿都比较聪明,宋伟是个例外,他是特别聪明。
这个小时候拖着两条长长鼻涕的顽劣儿童,渐渐长成了一个让老师又爱又恨的调皮少年。
在海尧的印象里,每当夕阳西下,炊烟袅袅时,村里的一帮孩子都放学了,结伴回家。
调皮的宋伟总是喜欢拿一本优秀作文一边走路一边大声念,因为只有他拥有这本书,是大家羡慕的对象。他面容清秀,喜欢不时眨巴一下眼睛,笑起来眼睛总是眯成一条缝。待到了各自回家的分岔路口,他一边倒退着走路,一手拿书,一边念着:“宋老师生了个小毛头,粉红的小脸……”。
空气里弥漫着青草的芬芳,夕阳柔和的光线映照着他的脸庞,细细的绒毛也好像闪着金光。
路边紫红色的豌豆花、黑白相间的蚕豆花、田间的蚂蚱……都在静静地倾听,朗朗的读书声渐渐飘散在乡村的田野上,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