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
当浓雾漫过整个村子之时,树上的麻雀正在开“例会”,它们像往常一样叽叽喳喳,却突然发现连对面的争吵者也看不到了。大黄狗朝着扑到面前的浓雾不断嚎叫,最终也没有弄明白为什么咬不到入侵者。
雾来的那天正是初冬,爷爷带着我和弟弟走在田间小路上,我们此行说是出来捡拾柴火实际上就是闲逛。大雾涌来,我和弟弟一下子看不到走在最前面的爷爷,只能看到小路仍在向前无限延伸,我们深信爷爷是不会丢下我们的,也不觉得紧张,果然前面不远处传来了爷爷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两旁的一切全都消失在雾里,半隐半现的黑色枝条在雾里张牙舞爪,我们只得盯着地上的小路徐徐前行。
然后,弟弟率先发现了躺在路中间的一团钱,他弯腰捡了起来,那团钱全是零钱,加起来也就几块钱,但对当时的我们而言这是一笔“巨款”。我们兴奋地喊爷爷,爷爷答应了一声站在原地,等跑着追上爷爷,迫不及待地将我们的“意外”收获展示给爷爷,爷爷的表情却是波澜不惊,仿佛早已料到我们会捡到钱。事后,我和弟弟分析这钱应该是爷爷故意扔下的,爷爷宠爱着我们,竭尽所能地为我们创造惊喜。我们问过爷爷,爷爷笑而不答。事情的真相已经迷失于雾中,很多年之后,我仍会想起那天不断涌来的大雾。
霜
早上做饭时,邻居大娘发现自己的灶非常不好烧,浓烟老是从灶台口中冒出来,呛得自己连连咳嗽,她知道十有八九是烟囱被积灰堵了。好不容易凑合着烧完火,她从桌子底下找出了秤砣,用绳子牢牢绑住,“不能再等了,得找人打打烟囱了。”她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想着找谁帮忙。
等到九点钟,她听到了隔壁传来一阵阵说笑声,她知道今天是周末,肯定是邻居家的两个儿子回来了。她突然想到这两个孩子小时候经常爬墙上屋,现在虽然大了但应该还是不害怕爬上屋顶,正是打烟囱的好人选。
弟弟正在和我闲聊,邻居大娘推门而入,匆忙寒暄几句后,大娘便说明了来意。弟弟一听自告奋勇,他觉得这事并不困难。像小时候那样,顺着墙爬上了屋顶,却发现瓦上结了一层薄霜,脚下很容易打滑,只得慢慢往上爬,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终于爬上去,将秤砣扔进烟囱里,来回蹭了几次,勉强完成了任务。
等脚踏踏实实地踩在了地上,弟弟明显松了一口气。前面住的婶子过来说她儿子训练之事,他儿子是消防武警,有系着绳子从高处滑下的训练。“如果不敢跳?带队的会一脚踹下去。”我才知道当兵的艰辛。
雪
上初中时,一次因患感冒一连病了几日。感冒将好未好,我怕耽误课程太多,决定去学校上课。姐姐见我执意要去上学,便推出了自行车,让我坐在后座上,她要载我去学校。我病时下了一场大雪。
出了家门,我才发现路上的积雪未消,车轮不断打滑,姐姐只得将车速放缓。树上的雪不断被风吹落,远处的麦田已被雪完全掩盖,四周白茫茫一片。路旁沟内背阴处的雪积了几层,像海滩上堆积的白色细沙。我裹着姐姐刚买不久的羽绒服,身上暖暖的,并不畏惧雪的寒冷。当时羽绒服刚刚兴过来,姐姐用自己刚发的工资买了一件,穿在身上既轻快又暖和。姐姐背影单薄。有羽毛从衣缝中飘了出来,洁白如眼前的雪。
雨
夏雨来得急,下得也快。下雨前,乌云黑压压的,压城城欲摧。等倾盆大雨下下来,一扫之前的闷热。从屋里出来,街上已经有不少人。三叔家东边的积水淌成一条小河,我和弟弟沿着“小河”往南走,看着雨水流入沟中。沟边长满青草,雨水冲刷掉草上的尘土,草绿得刺眼。沟内,蛙声一片。
“咱们可以拿家里的大铁盆,看看能不能漂起来。”弟弟和我商量,我们跑着回去,搬出了奶奶用来洗衣服的大铁盆,放在水里,果然像船那样漂了起来,我想起了小画册中少年岳飞坐在瓮中在洪水中漂流的故事,觉在大自然面前人还是可以发挥无限潜力与之对抗的。
乡村的四种天气,体现了乡村的四种性格。我想起与之相关的四件事,或温暖亲切,或回望怅然,皆是过往。
(注: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