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夏季,从一开始就以急迫的步伐追赶过暮春。仿佛风里芳卉的气息还在散逸,肆漫的飘絮仍恹恹不足,在空气的各个罅隙中,盘旋浮游尽情有余。接着,一场小雨,给人们呈送上一阵短暂的,视野上的明快感和肺腔上的舒适性。随之,养育万物的太阳,日胜一日的不断升高自己的热度和烈度,让暴露在户外的一切,被迫地吸收它那无穷炙烤宇宙的威力和能量。奔行于城市中的人们,就在这样的自然氛围中,开始和结束自己一天或忙碌,或充实、或单调的生活。
连续几日闷热的高温笼罩,在上下班的道路上,人们屏气凝息,行色匆匆,挥汗如雨,像釜中的小鱼成堆的翻转窜动着,热气混成一团。周围远近林立的高低楼空白处,被切割成一块块不规则的形状,灰蒙蒙的颜色与天空完全相溶,如一片片陈旧的悬止在那的棉絮,毫无过渡和分别。四处的空气被抽干了风和水分,没有人怀疑这是一场暴雨来临前的征兆。
晚间,爽劲的风吹起来了,裹挟着呛人的尘土腥味,几点零星的细雨飘落下来,为户外纳凉晚餐,猜测天气的人,凭添几分自然的狡黠幽默的气氛。夜深沉下来时,倦怠的人纷纷做着入睡前的酝酿准备。自然间阴阳时序转换的节奏,把凉的幕布鼓动起来,将劳累一整天的人的身心,诱入进休眠的梦乡。
夜里寅时二刻,东南方的天空,亮起一片白昼的光,同时几声巨响重叠的雷,似突然从地底冲出,轰轰发动着,欲要撕裂天空般,大地也被震颤。雷霆万钧的时刻,雨势沛然而应,天地间哗哗而著,真可谓自然性情,牵一发而动全身!
随后,一片清静,万间无尘。夜凉如露,泻肤如丝。雷,蓬勃奏响大地。电,倏忽射向尘埃。风,充斥天籁地籁。雨,坠进江河湖海。我始终清醒在这一瞬间的奇妙和博大之象中。电光火石的宇宙,留下来的有清静,唯有清净!
清者,纯而澈。静者,定而安。清末尊僧虚云和尚,生长人间世寿120年,至云居山圆寂时,留下清静至简的佛理。我心中时常深受感动,勤念勤持:何为清静?诸恶莫作,诸善奉行。何为戒?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何为空?上不怨天,下不尤人。正是出世离世间,不离世间觉。此境,我又身心一震,危坐如谢。之前,我更惊叹的是他那悠长的年寿,后来懂得了圣人无其私而成其私,达到“天长地久”的境界。正是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寿的缘故。虚云和尚以其修身为人的行迹,可称得上一名至实归的寿者,他只不过是死了,却未亡于世间,因为他得到了清净。
清静,从浮躁中走来,从烦恼中跳脱,从励难中蕴出。清静,如山顶之烈风,厉而不恶,只存真气一口,定而得安,徐而生热。清静,如渊池之潜蛟,隐而不煞,敏于辨腥识浊,虽火不化,虽水不濡。
天地从来清静不忒。孔子面对子贡,称自己欲无言时说道:“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正如该夜之雷鸣电掣,风雨滂交,来前一派久久昏昏闷闷之状,来时动脱冥冥无常。等待声消雨住之后,轮转依序,白昼又新,一切如故。
清静,升起在地平的东方,一开一合,一近一远,一晦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