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元土
一听这话,柴炅和刘显两人都从椅上站了起来。
“在哪里?”柴炅问。
“什么事?”刘显问。
刘显部下迟疑了一下,不知道先回答谁好,就一会功夫,柴炅已经走到门口道,“刘师,府中可有马匹?”这么几天朝夕相处,他与刘显已经师徒相称了。
刘显拍拍脑袋:“你看看吧,居然把这茬忘记了。刘英,还不快把马儿牵来!刘雄,集合家丁,刘豪快快前面带路,到底什么事情路上说。”
很快,两人带着十余人的家丁队伍跑出了小教场。
一路上,刘豪给柴炅刘显说了事情经过。
按理说,华梅和唐鹤征有武艺在身,又有豪奴(柴富唐建刘豪)相随,本来应该不会出事的,前两日皆是如此,今日华梅换了那身高丽款秋装袄裙,这高丽款本与明服接近,细微处只有专业制衣人家和礼部中人分得出来。
这日行到夫子庙,唐鹤征与唐建看见有人携带麻将经过,就上前搭讪,一来二去谈到兴头,两人都忘了华梅还在后边跟随,刘豪本来也是跟随刘显在姑苏见过麻将的,一听也上了瘾。只有柴富护着华梅。
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撞了柴富,却与柴富纠缠不休,另一个人捂住华梅的嘴,抱了华梅就想跑,不料华梅练了几日骑龙马,虽说不算精通,却也不是一个常人说抱就起的。
华梅没挣脱他的拥抱,却挣出了脑袋,大叫了一声:“富叔叔救命!”
柴富闻言大惊,忙挣脱书生纠缠,要上前营救,不料又有几个人跳了出来拦住去路,柴富一时间不想动手伤人,只好高声呼叫唐鹤征三人。
还好唐鹤征听到,连忙转身把华梅救了下来,却不想又出来十多个振武营的人,把他们围了起来,刘豪见他们都是左营刘世延的手下,就多了个心眼,溜回家中报信。
“刘世延?诚意伯?”柴炅皱眉问道。
“嗯,他作为勋臣之后在左营坐营,平素与我素无往来,只是听闻他在营中豪奢成性,颇受官兵拥戴。”刘显虽说也是爱兵如子,但手上钱财怎可与勋贵相比,平日里多有龌龊。
柴炅一听顿时心知肚明,国家设立军队本是护国保民,这刘世延却与倭寇勾结,从中牟利,豢养爪牙,怎会是忠君爱国之辈。
但愿唐鹤征不受其外表所惑,不要在自己到来前将华梅交与刘世延,不然华梅又要受一番磨难了。
果然,刘世延粉墨登场以后,打的就是这主意。
“你等为何在大街上厮打?”他装模作样的问。
“启禀大人,小的都是本地居民,见此数人夹带这高丽女童招摇过市,怀疑是拍花党,出于义愤,上前盘问,不料这数人悍然动手,打伤我等,还请大人明鉴。”
“哦,既然如此,统统拿下,带回营中讯问。”
“且慢,将军为何只听一面之词?”唐鹤征三人将华梅护在身后道,“此女确实是高丽女子,但绝非我等拐骗而来。”
“可有凭证?”
“无有凭证,将军只需往应天府一询,自见分晓。”这时候唐鹤征才发现,柴炅没给华梅办户籍还真是麻烦,不过好在应天府尹是师兄。
“既无凭证,还不束手就擒,本将自会查个清楚。”
唐鹤征虽然痴迷武术,却不是愚笨之人,扬尘湖的经历,更是让他对南都勋贵警惕万分。
此时虽然不知道对方就是诚意伯刘世延,却早已察觉这将军别有居心,进了军营只怕没有好事,怎可束手就擒:“将军只是军中营官,对这街市治安,好像没有管辖权吧?”
“本将自是没有管辖权,不过一向急公好义,将你等擒下,审问清楚,自会移交地方衙门。”刘世延没想到这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如此熟悉律法,只好强词夺理:“来人,将他等几人拿下。”
振武营士兵围了上来步步逼近,唐鹤征三人虽然空手亦是不惧,只是护着华梅连连后退。
这时候,周围围观人群里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来:“咦,人家都愿意去衙门了,你为何一定要带他们回营中呢?”周围一片赞同声。
刘世延闻声恶狠狠的看了过去,“谁在说话?”
一个士子模样的青年走出人群,拱拱手道:“小生元土。”
刘世延略微思索了一下,南都各家权贵,好像都没有这号人,不耐烦的挥挥手,“此子必是同伙,都抓回营中问话。”
此言一出,周围人群一种扰动,各处皆有精壮汉子欲奔向元土。元土右手一挥,周围动静这才平息,他微笑着说:“你怀疑我是拍花党要抓我?”
刘世延却没有看到这一幕,他此时正盯着华梅,盘算着好一个美人胎子,等送到扬州养上几年,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这几个公子仆役不知道是哪里的乡下缙绅,进了营中不知道能捱过几顿棍棒,屈打成招后,到底是安个通倭的罪名呢,还是拐卖儿童的罪名呢?
至于这个元土,多半是夫子庙里的生员吧,弄死还是弄残呢?这时候还能微笑,养气的功夫学得不错呢。
他挥挥手,就有两个士兵向元土走去。
突然,十余个同样是振武营的兵士簇拥着三匹马冲进人群,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刘伯爷这是要抓谁呢?”
刘世延抬头一看,却是右营曾经的坐营官,如今的苏松副总兵刘显刘惟明。
他还没说话,便看见华梅一声欢叫,扑入了和刘显同来的一个青年怀里,不由强笑道:“刘副总兵何时班师归宁的?”
“哦,倭奴未灭,何以班师啊,末将只是奉俞总兵军令,回来与张尚书商议一件要事,过几日便要回去的。”刘显故作不知道:“刘伯爷这是要抓谁呢?莫非要抓我侄子侄女?”
“哈哈哈,一场误会,”这刘世延脸皮挺厚实:“本以为是一场人牙子案,本爵一时义愤,欲替应天府绥靖街面,既然刘副总兵识得,在下也就不越俎代庖了。告辞!”
话音一落,手一挥,左营官兵收队随着走了,带上了几个所谓的“英勇市民”。刘显隐隐猜到其中内情,却没有说破。
旁边的华梅叽叽喳喳的和柴炅说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唐鹤征也凑了上前表功,柴炅都乐呵呵的听着。
柴富带着元土走上前来,说了刚才的事。柴炅惊出一声冷汗,连忙向元土道谢。
这时只听得一阵喧嚷之声传来,“谁敢绑我表叔?”一个锦衣玉簇的小公子在一队人马的簇拥下冲入场内。一个中年管家模样的正举着一把宝剑在背后紧追不舍。
“师弟!”
“表侄?”元土和柴炅同时惊呼起来,来者正是徐邦瑞。
“师兄?大师兄?”徐邦瑞一下扑进了柴炅怀里,哭泣起来。柴炅尴尬的对元土笑笑,安慰起徐邦瑞来。
“邦瑞,你家下人很多啊。”
“禀柴少爷,我家是魏国公府。”举剑的徐安很是自豪的说。
“师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隐瞒的,”徐邦瑞有些惶恐的说道。
“哼,还说不是故意的。”唐鹤征赶上了恶狠狠的拍了拍徐邦瑞脑袋.......
几人重新认识,徐邦瑞邀请大家去家里坐坐,众人欣然同意,只有刘显愕然道要去买点礼物,魏国公在振武营中可是他的顶头上司。徐邦瑞和唐鹤征笑着说不用,倒是元土和柴炅支持,两人一怔,相互有了一丝认同。
一路走一路聊,走到大功坊柴炅这才醒悟过来,有些失态的指着元土说不出话来,北方人,徐家表叔,姓元名土。
这不就是朱载坖吗?大明隆庆皇帝!
后世学历史的时候,柴炅专门背过历代皇帝的姓名,其中坖字不是常规字,柴炅还为此专门翻过字典,所以印象特别深刻。
当然,此时的朱载坖还只是裕王,一名拥有第一皇位继承权的皇子罢了。
华梅好奇的问哥哥怎么了?柴炅指着大功坊的牌坊说,没想到邦瑞师弟的门阀这么高,众人哈哈大笑不疑有他。
柴炅却偷偷观看朱载坖对华梅的脸色,果然见他有些像个小兔子的样子,不过是个看到了萝卜的小兔子,不由暗暗着急,不行,得保护萝卜,不能让小白兔拔了。
进了魏国公府,自然要先去拜见当代魏国公徐鹏举,听得两个少年是儿子同门师兄,唐会元的子弟,应天府尹师弟,徐鹏举自是没有意见,只是暗示柴唐二人要多多尊重朱载坖,便与刘显畅谈军营事务去了。
这魏国公府中自有好酒,且是军人世家,没有那么多规矩,几人喝得铭咛大醉,徐邦瑞和唐鹤征率先躺下,华梅也吃了一半自有丫鬟服侍休息,席上只有朱载坖和柴炅。
朱载坖也是有了七八分酒意,还以为柴炅认华梅为义妹是想收为己用,便借醉要柴炅让人,柴炅不悦道:“华梅吾视为亲妹,岂可让来让去,你若爱之,自可为兄。”
这可不是朱载坖的意思,这泡妞泡成了妹子还有什么乐趣而言,便想搪塞过去,却不想柴炅不放过他,硬要他答应,还拖着朱载坖去把华梅叫醒,三个人就在西花园中结拜为兄妹。
刚结拜结束,朱载坖就被折腾得晕头转向,被仆人送去休息。
华梅不满的对柴炅说:“炅哥哥,为什么要和他结拜啊,他老是色眯眯的看我,不喜欢。”柴炅哈哈笑道:“就是因为他色眯眯的,所以要让他认你为妹妹啊,他是一个好色的好人......”
这就是熟悉历史的好处,隆庆皇帝可以说是史上出名的好色好皇帝之一,虽然好色,从来没有强迫的案例,也把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
第二天醒来,朱载坖虽然有些后悔昨日举动,但是没有一点后悔,只是向柴炅埋怨道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和美女亲近了,昨日本来是调开了徐邦瑞,想去秦淮河逛逛,却遇到那事。
柴炅说男人家好色是天性,但不能欺凌弱小,华梅今年才九岁了,许诺将来一定给他找一个超一流的美女。
朱载坖大喜,主动承诺说要把华梅视为亲妹,两个人会意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