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小生活在营业房里,家里刚开始是一个小卖部,那是我很开心的时候,爸爸每次都会从批发市场进来很多好吃的,不论是贵是便宜他总是先让我吃
上小学后几经辗转,我的家又变成了饭馆,饭馆的味道我已记得不大清楚,只道原本是老家的特色,小学有个好朋友约我去他家里玩,到他家我才知道,原来不是所有人都和我一样住在一个可以赚钱但谁都能进来的营业房里,这世上还有一种房间竟然是风能进,雨能进,国王不能进
小学高年级的时候家境或许好了些,家里又搬迁到隔壁的一个区里,做着卖彩票的生意,随着长大我越来越想有属于自己的空间,哪怕是三四五平米都足以让我感到安慰,爸爸告诉我再等等,等赚了钱便可以住到新房子里,到时候新房子的装修都让我来设计,我便常常构思我的卧室,爸爸妈妈的卧室,甚至于客厅厨房卫生间但每一个细节,只是没想到一等就是十几年,贯穿了我整个学生生涯
时至今日,我早对于这事不抱有一点点希望,只是每当家里有外人说话吵闹时,那年少时对于自己房间的奇思妙想都让我感到无法言说的痛苦,那种对美好生活的强烈期盼疯狂的占据着我的内心
去年过年回老家的时候,住在二爹家的新房子里,我抚摸着沙发上的抱枕,看着妹妹的卧室,那种住房独有的气息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人都再熟悉不过的味道对于我来说是那么的新鲜,我一边近乎于贪婪的呼吸着一边装作很熟悉很正常的样子一边默默感叹不知自己何时才能享受如此的福气
上大学后谈过一个女朋友,五个月后她提出分手,我问及原因她告诉我是因为我家里条件不好,她看不到希望,一个三口之家没有车没有房存款可见也不会多,怎么会有女孩愿意跟你呢即便你爱的要死
分手后两个月是我二十年最难过的日子,那两个月我一天只能吃进去一顿饭,一顿饭只能吃一点点米饭,再多一点我都会觉得恶心吃不进去,见不得油腻见不得肉,晚上经常睡不着,有时候想她,有时候是为了以后焦虑,凌晨三点有可能莫名惊醒,睡着后再醒来又是四点多,五点多,眼睁睁看着窗帘由暗变亮,终于松了一口气,天终于亮了
两个月后好了许多,但大脑总是浮现过往,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上课时丝毫听不进老师讲的内容,以至于后来考试不及格,我想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毕竟命运总是喜欢捉弄日后会成大事有大成就的人,比如马云,比尔盖茨之类的
后来我才发现,我以为命运捉弄过的人就会成大事有大成就只不过是幸存者偏差,就像你去火车上问大家有没有买到火车票一样,能在火车上坐着的肯定都是买到火车票的,而我只看到那些被命运捉弄过成大事的人,却没有看到被命运捉弄死了的人,因为他们没有机会被人知道
后来二爹家中又添了新车,我便问我爸,是不是也可买一辆车撑撑排面,随便什么车都好,看到这的人大概会觉得我虚荣,我理解你的想法,毕竟有这种经历的人本就不多,有和我一样的心路历程更是少之又少
父亲听我说想要车便说车位不好找,路上车太多,开车危险等等,我听完后便点头表示认同,反正这些问题解决后也不会买车,我又何苦与他争辩搞的我俩都不痛快呢
一个人从生到死要经历再多困难享受都再多快乐有再崎岖的经历我觉得都并不过分,只是我想造物主创造世界创造文明创造人的时候唯一的漏洞就是生命的诞生并不由它自己决定,父母总说赋予了孩子生命,却从来没有问它愿不愿意接受父母的赠与,我想即便是生命这般贵重的东西也总会有人弃之如敝履,如果能在这个生命诞生前可以把它这一生的遭遇都能不用太清楚大致的说一遍,让它自主考虑是否要到这世界走一遭,那这世间的痛苦定然会少许多
詹青云在奇葩说辩论上说:很多时候她都不觉得遗憾,一个人可以撑下来。在美国读书压力很大,没时间哭的时候;一个人学着修马桶,装家具的时候;在大街上被抢劫很害怕,做笔录却还要想着怎么跟老板请假的时候。直到有一天,她一个人从超市买完东西,在波士顿的大街上走,看到漫天的落叶飘下来,她撑不住了
很多时候我也不觉得日子难,初中被老师排挤,一个人在门口罚站的时候;一个人听着楼下喧闹的声音,默默写着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时候;前女友说我穷,一转眼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而是今天早晨,我在上网课的时候,我爸冲着我大吼大叫的时候,我撑不住了
曾经在我心里闪闪发光的父亲,仅十几年的岁月竟让他因为我拿或偷了一包烟便如此这般失态,我不知是他对他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不满让他如此火大还是对于自己身处彩票这个最可能一夜暴富的行业却十几年如一日的困窘使得他像朱自清说的那般情郁于中自然要发之于外
但年近半百的人的声音还能这么洪亮底气还能如此十足可见父亲身体还是不错的,长寿定然是这世间不可多得极其罕有的福祉
我祝这疫情和生活的阴霾早日散去一如乌云后的阳光早日驱尽冬日里最后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