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路过二舅家,正遇上二舅娘炖老鸭汤,二舅娘一喊,我就闻着味道坐了下来。表嫂看多了两张嘴,就说,妈,把你那坛子肉弄点来吃。二舅娘说,好,刚好吃到肉了。
我听得一头雾水,坛子肉?表嫂说,你未必还没吃过迈?我来了后,年年妈都做了的,好吃得很。
我吃过?小时候在二舅家吃饭的时间甚少,他家两个表哥,和我们玩不到一块,我去舅舅家,一般都在二舅隔壁家的三舅家玩。表嫂说,哎呀,那你更要尝一下了。
只见二舅娘从楼板上端下来一个大肚子矮油缸,揭开二舅用石板鏨的圆形坛盖,雪白的猪化油里,一方块金黄油亮的五花肉镶嵌其中,煞是好看。二舅娘用筷子把肉周围的猪油用力扒开,再一撬,原本就露了半截的肉就出来了。我忍不住拿在手上,金黄的肉皮在春日的阳光下,晶莹透亮,雪白的猪化油如雪花膏般在上面涂抹得并不均匀。
二舅娘麻利地从我手上夺过肉,催促我去外屋等着,她大概怕我口水滴在上面了吧。
正好,五岁的表侄女拉我去看她爷爷我二舅给她捉蝌蚪的地方,我跟她漫不经心地走在田坎上,心里惦记着锅里的坛子肉,想着她妈妈说的“好吃得很”究竟是如何地好吃。
好不容等到小侄女大声说,走,我们回去了。我立马转身,抱了她飞快地穿过狭窄的田坎,仍不愿放下她,她踢着腿,固执地要自己走,我只好放下她,跟在她后面,看她飞起的小鬏鬏一颤一颤的。
还没进门,我就迫不及待地叫小表侄女洗手准备吃饭了,那特别的香味,是我以前不曾闻过的。我知道肯定是坛子肉散发出来的。
进得屋来,矮小的茶几上,一盆老鸭汤正热气腾腾,稻田里散养的鸭子就是不一样啊,那香味浓郁,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就这样催动着味蕾,还未入口就满口生津。
我咽了口口水,坐了下来。等等,这不是我们常吃的蒜苗炒腊肉吗?蒜苗青绿,红椒鲜艳,腊肉红中透着亮……这是坛子肉?我问。
对呀!你尝尝。表嫂无不得意地说。
我看着那有着厚膘的五花肉,有点迟疑,倒是先生毫不犹豫,捻了一块就放嘴里大嚼起来,看他的样子,应该不错。我小心翼翼也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咬了一口,满口的油腻并没有如期而至,肉皮焦香,肥肉肥而不腻,夹杂其中的瘦肉韧而不柴,没有腊肉的熏烟味儿,又没有鲜猪肉的毛味儿,亦无风吹肉的腌制味儿,脆爽又带较劲,油脂饱满却含而不露,越嚼越香,欲罢不能。一大盘炒坛子肉很快就见了底。
二舅妈说,所谓的“坛子肉”,就是装在油坛坛里的肉。
过年年猪杀了,选上好的三线肉切成十公分见方的块,趁热抹上盐,腌上。第二天把水分晾干,熬边油的时候放进油锅里炸至金黄,捞出放进用酒涮过的油缸里,再把油倒进缸里。油细腻的油脂封锁了所有的香气,这样存放的猪肉,放上一年也不坏,这比熏制过的腊肉更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