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了。
唐杰的手套还放在门边铺了绿黄格子旧布的小方桌上。她没动过。
一个月了。唐杰的箱子还端端正正地坐在西边小隔间的卧房里。她没看过。也许已经空了。唐杰说过，他哪天要是走了，就带个箱子，别的都留下给她。她说好。
那天唐杰拎一个皮质箱，轻轻打开了403的门。房东和她说了，这个套间可能要来个人。唐杰是房东的远房亲戚。他说话有些沉，人很闷。她不愿多搭理他。不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什么时候走。她望着门上的挂历无由来地想。唐杰就进来了。门吱呀地打开又嘭地合上，她把眼睛瞅去了别处，走了。唐杰看了看她，进了西边的小隔间。
第二天早上唐杰放了束花在门边的小方桌上。花已经枯了，微微打着浅黄色的卷。
403是个奇怪的套间。这个房间住过很多人，但他们都走了。房东说太阳太大，天热没人要住。她留下来了。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阳太晒，唐杰去别的地方了。又或者他去旅行了。
唐杰去过很多地方。他的房间里钉上了很多明信片，都是去玩的时候买的。还有和不同的女孩的照片。她和唐杰也拍过照，不过没在墙上找到过那张照片。照片一人一张，她把它夹在书里，晚上拿出来，趴在床上对着灯看。她想自己的头发没撩好呢，唐杰笑起来真好看，唐杰现在还是这个模样吗。照片都旧了。她变了很多，脸上涂脂抹粉，那个女孩不像她了。唐杰看到了还认出来么。她当时这样想。
有一天，她看到垃圾桶里塞满了啤酒罐头。她一个一个捡出来，数了数，放了回去。第二天早上垃圾桶空了。唐杰的花还放在桌上，她看见花束里有一张卡片，大概是送给什么人的。
她没和唐杰说过话，唐杰不在的时候，就搬了椅子坐在西隔间门口的垃圾桶旁削苹果。第二天唐杰就把垃圾倒了。她很懒，从来不整理房间。唐杰来了，苍蝇少了不少。她没觉得有什么区别。头发长了开始分叉，她拿了剪子坐在垃圾桶旁揪着剪，唐杰打开门，看着她，眼光落在剪刀上。她抬头看看，眼睛轻轻地飘过去，笑了笑。她不知道唐杰有没有看着她的眼睛，但愿没有吧，不对着眼微笑总显得不十分礼貌。
一个月以后的一天，她发现唐杰的垃圾桶没有倒。唐杰大概走了。她想。
唐杰没认出我吧。她笑了，笑得很轻。
那双手套是她送他的，他走的时候带走了它，什么都留下了。她没哭。
他会回来拿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