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瞪着大眼睛,看着陆里里从我的碗里抢走了最后一块红烧肉,不免心情郁闷。他吃的津津有味,用挑衅的目光看着我。他来看我真不是好事,我在心里嘀咕,继续低头扒我碗里的土豆丝和大米饭。
他好像还不甘心,继续掠夺我碗里的土豆丝,我一下子把他的筷子按住:“陆里里,你有完没完?干嘛抢我的菜吃?”
他不以为意的抽回了筷子,淡淡的说了句:“我这不是习惯了么?小易,你再抢回去不就是了?你小时候不是抢的挺起劲的么?”说着他嘴角的弧度就上扬了。
我看着他的笑,想起了小时候。小时候,我常去陆里里家蹭饭吃。吃别人家的饭,总觉得比自己家里的好吃,而且陆里里妈妈的手艺真没的说。我总是爱和他抢着吃,还总抢他碗里的吃。小时候,两个人说好吧,经常打架,说不好吧,又天天一起玩。每次看见陆里里剪了头发,我都会嚷嚷着去剪头发,非要剪得和陆里里一样短。那时候,我比他高,我总是对他说:“里里,我比你高,你得叫我哥。”
我没听他叫过我哥,而且他的个头蹿的很快,以至于后来我仰视着他,总也没有勇气让他再叫我哥了。
我又扒了一口饭,对他说:“除了这一顿,其他一切食宿我均不提供,你自己说找你同学去的。”
他停了手中的筷子看着我:“小易,不要这么无情吧。好歹我们青梅竹马一场。”
青梅竹马?还是第一次从陆里里嘴里听到这个词。以前在语文课上,听老师讲这个词,我立马想到了陆里里,于是看向他,却发现他正趴在桌上睡觉,当时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就生气了,转过头不去看他。然后放学也没等他,还一天没去他家吃饭呢。
“那是小时候的玩伴了,现在我们天南地北的,哪那么熟络?”我不知怎地就说了这句话,心里有些后悔,却没在脸上表现出来。扒完最后一口饭,我擦了擦嘴,看向他。
他的表情里有些许的失落,不过他还是笑着看着我:“放心吧,我已经联系好同学了,一会儿他就来接我。”
他站起身来,说:“我们先去走走吧,他还没那么快来。”
我看见他的碗里还剩了好多的茄子,那是小时候我最爱从他碗里抢的。
我跟在他的后面走出了食堂,看着他的背影,有了些许的陌生感,虽然他和以前没有太大的变化。我跟上去,和他并排,发现自己只到他的肩膀而已。“准备在这玩几天?”我问他。
“后天就走了。哎,某些人又不欢迎我,我还留在这干什么呢?”他故意说着。
“你不是向来都是想走就走的么?”我幽幽的说了一句,不知道他是否听清楚了,因为正好,我听到有人在叫我。
“杨易。”是付宇。
“你怎么在这?”我问他。
付宇指了指陆里里,说:“我是来接他的。原来你们认识呀。”
我点了点头:“嗯,我们是小时候的邻居,好几年没见了。”
陆里里突然说了一声:“世界真小,原来你们也认识。”
我急忙回了一句:“凑巧都在学生会而已。”
大家突然都不说话了,我看了看陆里里,他在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或者是别的什么。
“我先去上课了,有事电话联系。”说完这句,我就急匆匆地走掉了,不知道身后的两个人会去哪里。
(2)
我是早晨起床的时候才看到半夜陆里里给我打的电话,时间是凌晨一点多。那么晚他还没睡?我想给他打过去的,想想还是给他发了短信问他有什么事,因为我怕接通电话之后不知道跟他说什么。
快到中午的时候,他回我,昨晚喝多了,睡到现在才醒。他说,没什么事,可能是不小心按错了。
我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别的什么。他说,中午一起吃饭吧,付宇请客。我说,好。
我见到陆里里的时候,他站在与青春有关的日子的门口,和那个男服务员一左一右,我突然觉得很好笑,没忍住笑出了声。
我走近他,和他一起走了进去。他说:“小易,你笑什么?”
我:“里里,这老板一个月给了你多少钱?”
陆里里撇了我一眼,说:“我那不是怕你这个路痴找不着么?”
我忽然就不笑了。因为小时候,我和陆里里在四叉路口分头去买东西,买完东西,我就不知道往哪走了,然后就蹲在超市外边的台阶上,蹲着蹲着眼泪就掉下来了。一双鞋子出现在我面前,是陆里里。那时候,看见陆里里的身影,从来没觉得是那么的安心。
付宇看见我,就笑着说:“哟,杨易你没走丢么?”
我瞪了陆里里一眼,没好气的说:“我又不是小孩子。谁让你说我的糗事的?”
陆里里淡淡的看着我,没说话。倒是付宇说:“我们昨儿喝多了,话就说多了,嘿嘿,其实也没说什么。”
付宇问要不要喝酒,我摇摇头,听见陆里里说:“不喝了,昨儿喝的够多了。”
不喝酒,吃饭的气氛就有点沉闷了。不过,我发现都是我爱吃的菜,于是我抬头看了看陆里里,他正在低头拨弄碗里的菜。我转过头,却对上了付宇的目光,有点探究的意味。我讨厌别人这样看我,于是我也看着他,直到他看不下去。
陆里里夹了一块肉到我碗里,我诧异的看着他,他只会从我碗里抢吃的,今天竟然夹给我吃。他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我只是怕你光顾着看别人,没时间吃东西。”
我才反应过来,估计是他看到我盯着付宇看了。肉吃在嘴里,一下子就变了味道,我狠狠的嚼了几口。
吃完饭,我看了看时间,差不多要上课了。于是我拎了包,和他们说了声再见,就匆匆地上课去了。
我坐在教室里,掏出手机,看到有短信,是陆里里的。时间应该是我刚走不久,说的是,过马路,小心。
我回他,我已经学会一个人过马路了。
思绪总是不经意间飘向从前,那些和陆里里一起的小时候,我拽着他的衣角,小心翼翼地过马路。后来他学会了骑自行车,我就一直坐在后座上,十字路口,我总不会下车。
要知道,习惯很容易,也很可怕。因为某一天,习惯了的突然就消失了,就像陆里里。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我站在十字路口,不敢过马路。
手机震动,他回我,嗯,那就好。
似乎没话说了呢,于是我问他明天什么时候走。他说下午一点的车。
我有课,不能送你了。
嗯,知道了。
真的没话说了,我把手机放到一边,趴在桌上,有点郁闷。
(3)
我急匆匆的赶到火车站,看看时间,已经十二点半了。我在心里已经把那拖课的老师骂了几千遍了。
人好多,怎么找?我搜索着那些座位上的人影,怎么就没有他的身影呢?我找着找着,就不想找了,站在原地,听见广播里不断地催促着检票上车。也许他已经检过票进去了,我想。我有些泄气,转过身准备回去了。
“小易,你怎么在这?”是陆里里,他在我背后拍了我一下,他刚刚去洗手间了。
我看见他,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什么。“下午的课,老师调到晚上上了,我看时间还来得及,正好,”我把手里的日记本递给他,“这个,给你的生日礼物。生日快乐。”
“嘿嘿,我以为你不记得我生日了呢。”陆里里指了指日记本,假装一脸惊恐的问,“这个,不用交换着写吧?”
我摇摇头,说:“不用。那是小时候玩的游戏。”
他似乎松了一口气,把日记本放进包里。
“不过,一本写完了,要寄给我。”我一本正经的说。
我看到他的身体明显一僵,于是我就肆无忌惮的笑了,“哈哈,吓唬你呢,谁要看你的日记为?进去吧,快走快走。”
我看着陆里里检了票,朝我挥了挥手,就进站了。
于是我也转身,离开了,一路都没有回头望。
我害怕,我回头看到的是他的背影。
我害怕,我回头看不到他的背影。
但我想,属于我们的时光,还有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