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阴暗并且阴凉的房间,贴着紫红色的地砖,一大块一大块,密密麻麻。
我靠墙坐着,背后的墙也透着丝丝凉意。
今天是阴天,没有阳光。外面的院子本来就小,每天进的来的天光本来就少,何况这个只有一个窗户能透光的房间,何况这个窗户深绿色的玻璃还被关上。
整个房间是比它向来的阴暗还要更阴暗一分的状态。
右手边是关紧的门,门是暗黄色的,门把手看得出来在它还是新把手的时候是金黄色的,可是现在它上面有着被无数遍被手握住拧过的痕迹,中间褪色的大半圈露出有些锈色的金属光泽。
左手边大概一两米的地方有窗户,蒙着防蚊虫的丝网,网也是旧的,每一根垂直交叉的丝线上都积着灰。如果有阳光,还能看见每一个小的网洞里面和外面都飘着金黄色的灰尘。
不用抬头我也知道,在我的头顶不远处的墙上,有着一个壁式柜子。
它凹进去两个格子,对只有六岁小小的我来说又宽又高的格子里,有一些很少有人翻动的看不懂的纸张,其中有一些是折叠得乱七八糟的报纸,也有一些不明含义的卡片。
我还知道,除此之外,里面还有一张我见过的最大的加过塑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男人,一个不认识的男人,看上去年纪并不大,他身后的背景,后来我在课文里学到过,就是“桂林山水甲天下”的那个“桂林”,因为我记得似乎有一个像象鼻一样的东西。
我的面前当然仍然是黑暗的。
但我仍然知道我的前方有些什么。
我的面前是一张床,是木床,很普通的那一种。床的左边是一个深棕色的柜子,柜子左边的门上有一个椭圆的镜子,我太熟悉了,那面镜子是我踮起脚尖都不能从最底下看见自己的高度,也许我还需要再长高一点。
这个房间永远是我所在的这栋楼里最安静最凉最暗的一间。
这个房间,我太熟悉了。因为这是我住的地方,况且每隔几天我就会被带到这儿,蹲靠在这个我正坐着的地方,默默地等待着。
我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我能听到外头,也许是在小小的院子里,也许是离我所在的房间很近很近的小厨房里,总之有人的声音。其中的一个女人的声音,我是熟悉的,她是我姨妈。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虽然不太熟,但是清嗓子的声音很熟悉,应该是姨夫,我平时叫他姨爹,这是他们,也是我爸妈告诉我的。同时还有好几个陌生的声音,时而笑,时而和姨爹交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