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个人不大注重仪表,随心随性,趿拖鞋,挽裤腿,扎袖口,咋样舒服咋样来。
尤其不大爱理发,小时候理发挑子就在家门口,父亲,哥哥甚至全垸人都剪了,我就是赖着。将我往条凳上按,我也不屈服,仿佛我一坐上去,那明晃晃的剃刀就要往我脖子上抹。
一直成了习惯,留着长发,感觉那模样很酷,被长发笼罩的眼睛可以睥睨一切。偶尔往后一甩,厚厚的头发向后一掀,哗啦啦一阵风扫过,露出光洁的额头,便总以为好多姑娘会向我抛媚眼,那滋味,无法言喻。
要不,你试试,二十来岁,青春像雨后的野草般蓬勃,荷尔蒙像炸了窝的山峰,嗡嗡着挡也挡不住。青葱少年,挟着阳光,打个唿哨,长发轻扬,一串自行车的铃声欢快地蜿蜒。
姑娘,你要是不看我,我马上就剃成光头。
我始终没剃成光头,甚至连那个念头都没有,很多姑娘给了我自信。
只是,现在太热了,两个月没理发的我已经长发及颈了。每天干着搬运工作,热汗和灰尘在头顶上纠缠,头上便经常散发着一种放潮了的美酒味道。
这一天,我正与头发在半脸盆热水里搏斗,驼子过来拍了一下我撅起的屁股,这家伙下手太重,我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栽进脸盆里。
我直起身子,披头散发,在心里问候了一遍他的先人,再礼貌的问候一声他。
找死呢,黑牛。
黑牛是我们给驼子起的绰号,这个家伙,膀大腰圆,愣头愣脑,一身肥肉油光闪亮。这家伙经常招摇过市,鼻孔张着,见着漂亮的姑娘,眼睛就变成死鱼,闪着魅惑的光,转不过弯来。真像一头骚情的牛,见着母牛就刨蹄子,打响鼻,忘乎所以。
自己折腾什么呢,跟我走,带你去一个好地方,理理发。
你还有什么好地方,你说的那些理发店理发吗?尽是些挂羊头卖狗肉的地方,我才不去呢。
这次是真的理发,我妹妹开的。驼子一脸认真地说。
妹妹,你还有妹妹,你妹妹也太多了吧!
走呀,兄弟,我是看得起你,才让你去的,感觉你今年的运头来了。
驼子一脚踢翻脸盆,拽起我就走。脸盆在身后咕噜噜地滚了好久,好像很委屈,不愿意停歇。
真有驼子的,三穿两插,左转右拐,没走多久就完全把我旋蒙了,找不到来时路。
这些地方对于驼子这种人,像吃饭穿衣一样熟悉。
总算在一个小屋前停下,婷婷发艺。
这是一间小发廊,十来个平方,我的头发还是湿的,耷拉在额头上,看什么都有些模模糊糊的,凭感觉,这个发廊布置得很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