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与我出生地有关联的记忆只有两个,一个是我出生在光华镇,这是一个以人民英雄的名字命名的地名。杜光华,东北民主联军第四纵队十师师长,在著名的四保临江战役中(其实是第三次保卫临江战役),牺牲在通化县同心镇,新中国成立后,县政府将杜光华牺牲地改为光华镇。一直以来,内心深处总有一种英雄情结,应该是于此有关吧。另一个就是父亲多次讲的故事,说的是他在一个河叉子里,用一种柳条编成的肚子很大,口径很小的鱼兀子抓鱼的故事,至今我还能想象到,夕阳西下,父亲哼着小调惬意地来起鱼,远远地看见一群鸭子围在鱼兀子周边,顺手捡起一块石头扔了过去,本意是驱赶鸭子,结果是一只鸭子当场毙命,走近一看居然是一只野鸭子,即便是现在,我还在想,若是父亲牵着我的小手,让时间停留在那一刻有多好。
打开记忆的仓门,发现储存着7、8岁时的东西还真不多,但顽固地存活在脑际里的,一定是刻骨铭心的记忆。中午放学,小伙伴中有人提议大家一起闭眼睛走,不知道其他小伙伴是否闭上眼睛,还是自己小脑平衡机能差的缘故,只听着“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瞬间吓掉魂,连滚带爬上了岸,再看小伙伴们已作鸟兽散。也许是小孩子的天性吧,还没从惊魂一刻中苏醒过来,发现眼前水洼里有一个大的空汽油桶,用手推开的同时惊呆了,全是鱼,大的有尺把长,还真没有太小的,从来没见过如此多的鱼。灵机一动,赶忙脱下裤子,用水稗子草把两个裤腿扎牢,足足装了两裤腿。四十多年后再寻故地,与女儿说起此事已然童话。这个地方叫三棵榆树,顾名思义有三棵大榆树。
前几日去了长白县的十五道沟,大名叫望天鹅,十五道沟之前肯定是从一道沟依次排列下来。我在小学四年级的时候,随父母工作调动到了六道沟,六道沟是通化县的,大名叫果松。这一带叫七道沟八道江名称的很多,有时说完小名还要补充说下大名,不然真不知道说的是哪里。六道沟有两条河,常去水量较大的河玩耍,时常把抓到的鱼顺着鱼鳃用毛毛狗穿成一串。一次,弟弟像跟屁虫一样手提鱼串,一不小心滑倒鱼全跑了,气得我连吼了好几声,不解气又打了好几下。河里有种花泥鳅,主色调是黄色带着黑色的斑点,脑袋上长着短短的胡须,异常滑,因为是生长在冷水河里的鱼,肉质鲜嫩不带一点土腥味。为了能抓到鱼,天天央求母亲织鱼网,母亲当真是天底下最手巧的人,只用了一个星期就织成一个漂亮的鱼网,放在要来的猪血中浸泡,找来直直的木杆,穿上铅坠,一个小抬网就成了。五姨带着襁褓中的表妹串门,在物资及其匮乏的年代,家中自然没什么好吃的,母亲每天带着歉意的目光示意我去河里捞鱼,其实我求之不得呢!
那时的冬天感觉格外冷,呼吸后的白雾似乎立马就能凝结,和小伙伴们一起在水泡子的冰面上玩一种单腿驴的游戏,用一条形钢板镶嵌在一块木方中,上面钉上木板,在脚跟处再立起一块木板,蹲在上面,用两根一米长的下端嵌入尖锐钉子的拐杖,在冰面上飞驰穿梭,突然,一不小心掉进冰窟窿里,挣扎爬上来回头一看,里面全是鱼,全力跑回家,换好衣裤,操起饭盆和笊篱往回跑,满满一大盆鱼啊。
有次去捞鱼,战果不佳,顺着稻田地有点沮丧往回走,偶然一抬头看见不远处一个浅浅的快要干涸的水泡子里有晃动的影子,跑过去一看,居然是摆动的鱼脊,好几条大大的鲫瓜子啊!兴奋了好几天。
小城不大,四周环山,有三条河,小城有一个奇奇怪怪的名字,快大茂,据说是满语吉祥如意的意思。其中较大的一条河穿城而过,早年河中白瞟子、柳根子、黑泥鳅、鲫瓜子、瞎疙瘩鱼种繁多,驰翔浅底。小时候最拿手的就是徒手抓瞎疙瘩,此鱼脑袋大,身形小,视力极差,反应笨拙极易捕捉。后来自制了一个捕鱼神器,找来一根枝条,用三个大号的缝衣针制成鱼叉,在河水平缓的地方,轻轻掀开石板,见到瞎疙瘩便扎下去,一准一个。其实,这条河最吸引人的还不是各种鱼,从这条河的名字就知道是什么了,蝲蛄河。蝲蛄河里蝲蛄多,多到什么程度?一会儿再说。那年高粱晒红米的时节,这个时候的蝲蛄是一年之中最肥的。傍晚时分,父亲领着我和弟弟担着两个水桶来到河边,那情景在我经年后的梦莹中多次出现,蝲蛄缕缕行行,漆黑一层,在缓缓地爬行觅食,十分壮观。手伸进水里,一抓一大把,只一会儿功夫两个打水桶就装满了。中间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父亲发现了一条鱼,没敢轻举妄动,轻声喊我来做捉,我没辜负父亲的期望。蝲蛄太多吃不了,邻里们沾光,剩下的还是太多,就用来做蝲蛄豆腐,从此以后,没再吃过如此鲜美的味道。
出生在一个以本家英雄命名的山村,童年和少年分别在三棵榆树、六道沟和快大茂度过,直到考入大学前,我在通化县转了一大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