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爱你的人是我

最爱你的人是我

洁琳跟张庭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看他中等个头,穿一件普通的竖纹衬衫,衣摆扎进一条略显宽大的白裤子里,裤腿还有些长,几乎拖着地面,不禁心中暗暗失望,介绍人不说算是个小领导吗,怎么看着又憨又土?

于是,洁琳就不动声色地问:“你在公司具体做什么的?是搞技术还是做管理呢?”

“搞技术吧。软件开发部的。”张庭伟只看了洁琳一眼,心头就荡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大有相见悔晚的意思,因此说话就有些紧张。

“听说搞软件开发的到了一定年纪很容易被新技术淘汰的吧。也算是吃青春饭吧。”洁琳保持着微笑,却不由微微蹙起眉头。

“是吧。不过还好,我一直挺努力跟进新形势的。干到三四十岁没什么问题。”张庭伟有些心虚地说。洁琳说的是实情,这是他们搞技术的普遍面临的难题,他不想否认,但又担心给她留下一个自己的工作不稳定的不良印象。

“嗯。对了,平时喜欢看书吗?”洁琳接着问。

“嗯,平时工作忙,也就看看专业上、工作方面的书。我读书不太多。”张庭伟小心翼翼地笑着说。

“喜欢听什么音乐呢?

“有首《最爱你的人是我》,我最喜欢听。”

最俗的流行乐。还过时。洁琳又皱眉。

菜上来的时候,张庭伟拿起筷子殷勤地给洁琳夹菜。洁琳阻止了他。

“谢谢,我自己来,我不习惯别人给我夹菜,不好意思。”

张庭伟忙缩回手,有些尴尬地笑着。

吃饭的时候,张庭伟脸上一直保留着那个讪讪的笑,总觉得像底气不足似的。洁琳一边低头吃菜,一边想,这个男人看样子应该是个老实人。凭她的直觉,他很有可能对她有点意思。

可惜,他不是洁琳喜欢的类型。太普通了。男人嘛,个子得高,得有风度,还得博学多识,才够魅力。

第一次见面后,过了两天,介绍人就打电话问洁琳对张庭伟印象怎么样。

“一般吧。几乎没留下什么印象。太普通了点。”洁琳直爽地说。她觉得相亲嘛,目的很明确,大家都是为了结婚,就别藏着掖着。

“可是他对你看样子可是很满意啊。这两天一直催着让我问你的意思。”介绍人说,试探的语气:“他人外表一般,但条件还不错,起码算个小中产,要不试着再了解一下?”

“还是算了吧。”洁琳说:“都到了这个年纪了,行不行,看一眼就看出来了。就别互相耽误时间了。”

“哎,那好吧。”介绍人不无可惜地:“遇到其他合适的,我再给你说。”

洁琳以为跟张庭伟就这样结束了,可没想到她刚从公司下班出来,就看到他在楼下等她,身边泊着他那辆起亚k4。

“我来接你。晚上一起吃饭吧。”张庭伟说,脸上还是挂着那个讪讪的笑。

洁琳懵了一下子。抚着额头想了想,说:“那个,张姐没跟你说我的意思是吧,我觉得咱俩不太——”

她话没说完,张庭伟忙截住了她:“她跟我说了。不过,我还是想试试看。我想追你。”

洁琳愣住了。这是第一次遇到一个不死心的主儿。以前相亲之后,只要她说清楚不合适,男方都不带再约她的。她以为这是相亲的游戏规则。

“你给我一年的时间。”张庭伟认真地说:“在这一年当中,你可以继续相亲,我不约束你的自由,但一年之后,如果你一直没找到合适对象,咱们俩就结婚。咱们就从今天算起。你觉得怎么样?”

“不太可能吧。”洁琳又愣了下,反应过来后不禁有些哑然。第一,她觉得自己脚踏两只船不太道德;第二,她觉得张也不可能会白白等她一年。这是个爱情速食的时代,有这么痴情的男人吗?

“当然可能。”张庭伟仍然一脸严肃:“我只需要一个机会。也请你不要这么武断地放弃一次嫁人的机会。一年之后,你再做决定好吧。”

虽然洁琳有些勉强,但张庭伟风雨不改,三天两头来找她。洁琳推辞不掉,就这样稀里糊涂跟他交往着。也就是吃吃饭,聊聊天,大不了看场电影,他就知足得不得了,高兴得跟捡到宝似的。有时候洁琳也纳闷,自己有这么好吗?有这功夫跟她耗着,说不定他随便一转身,就撞到一个比她更好的也很有可能。哎,这人有些死心眼。

大半年之后,有朋友又给洁琳介绍对象,说对方条件不错,不仅个子高,学历高,知识渊博,而且还自己开公司,事业有成。洁琳一听就有点动心,犹豫着要不要见下。其实没别的,她就觉得去见的话有些对不起张庭伟,虽然自己对他没任何承诺,平时连吃饭,洁琳也尽量跟他AA,就是担心欠下人情债,可毕竟两个人一直也没断了联系呀。洁琳想来想去,决定去见面前还是先知会下张庭伟吧。

哪料,张庭伟一听洁琳要去相亲,一点也不推三阻四,豪气地说:“想去见就去见吧。我不拦你。我说了,咱们的期限是一年。在这一年当中,你随便想见谁都成。一年之后,那可就不行了。我可是按着日期算的。这不还有三四个月吗?”

洁琳听了这话,有些哭笑不得,他还真拿一年之约认真了!反正他知道这事了,她就放心去见了。相亲依然约在一个晚上。洁琳那天下班晚,匆忙赶到饭店时,对方已经坐在那里了,正低头喝一杯豆浆。洁琳忙道歉说对不起来晚了。对方说没事,一抬头,洁琳就愣住了。妈呀,这长得也太帅了吧,活脱脱一个二十八岁时候的约翰尼德普啊。笑容也迷人,连声音也好听。洁琳一晚上几乎啥也没吃,心像小鹿撞似的,听着他一会儿聊康德,一会儿聊王健林,扎克伯格,再一会儿又聊中美关系,聊普京,林郑月娥。洁琳似乎听到他中间还谈到了王羲之的字和宋徽宗的画。全一套一套的,天下仿佛没有他不懂的东西。不亏是名校毕业,这素质,这软实力!再看看人家那硬件,个头、年龄、经济收入,样样没挑的。洁琳当晚就被征服了。这打着灯笼也难找的人儿,谁不动心谁瞎啊。

晚上分手的时候,洁琳才知道对方叫刘凯。刘凯很有礼貌地把洁琳送到寓所楼下,自己这才开车离开。回到家,洁琳眼前反复闪现着刘凯的音容笑貌,想到相亲这么多年,终于碰到一个动心的,不禁激动得一晚上没睡踏实。

第二天晚上,张庭伟照例请洁琳吃饭。张庭伟问洁琳相亲相得怎么样。洁琳期期艾艾地说,对方条件很不错,不一定能看上自己。张庭伟听洁琳的语气,忍不住有些酸酸地问:“看来你是动心了吧。”洁琳心想这八字没一撇的事,就低头不语。

张庭伟忍不住追问刘凯是干什么的,具体什么情况,洁琳看他紧张的样子,不由噗嗤笑了:“我去相亲之前告诉过你,你可是一副随便我的样子。怎么样,现在怎么紧张了?”

“没想到你这么容易就对一个男人动心了啊。”张庭伟老老实实地说:“我总觉得像你这种挑剔的女孩,遇到一个满意的是很难的。所以我才那么放心让你去嘛。”

“现在后悔了?不过,光我满意有什么用?还不得对方也满意吗?”洁琳说。

哪知,洁琳刚说完这句,她的电话就响了。洁琳一看号码就兴奋了。是刘凯。约她吃晚饭。就今晚。洁琳想也没想就一口答应了。

“这就走啊。这一桌子才吃了不到一半啊。”张庭伟急了。

“打包回家吧。”洁琳有些歉意,又有些嗔怪地说:“每次都说不让你这么浪费,你偏点这么多。以后,少点点儿啊。”

匆忙收拾了东西,临走前,洁琳又回头补充一句:“希望以后你再也别请我吃饭了。咱们这样拖着也不是个事啊,你说是不是?”

然后就高高兴兴、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天一早,洁琳还在蒙头大睡,张庭伟就打过来电话,问她昨晚约会怎么样。洁琳回想昨晚刘凯那含情脉脉的大眼睛以及那玉树临风的风采,不禁幸福地莞尔:“怎么说呢,我觉得他对我起码很有好感。”

“你怎么看出来的?”张庭伟问。

“我过马路的时候,他有意用手护着我;下饭店楼梯台阶的时候,他也拉着我的手,说担心我摔倒啊。”洁琳一边甜蜜地回忆。

“才见第二次他就这样,你不觉得他有些轻浮了吗?小心被骗色啊。”张庭伟的语气中有遏制不住的醋意。

“你这人有毛病吧。”洁琳不悦地:“你以为谁都是流氓啊。你真够可以的。”

“你别怪我多心。”张庭伟说:“你想想,我们接触大半年了,我碰过你的手吗?不怕不识人,就怕人比人啊。”

“得了吧你,你要是会谈恋爱,这大半年过去了,你早把我搞到手了。还用什么一年之约吗?”洁琳不客气地说。

那边,张庭伟不说话了。

洁琳也意识到自己说话太直白,不是一个女孩子该说的,心里不禁有些后悔。“这一大早的,我还没睡醒呢。讨厌!”洁琳掩饰着自己的窘态,啪地挂了电话。

其实,对于刘凯,洁琳确实心中没多少底。他虽然经常约她,看上去也对她不错,但从来就没个准话。比如,洁琳问他,交往已经三个月了,他对她有什么看法?刘凯总是说:“很好,我觉得你挺不错的,跟你在一起挺开心的。”可接下去就不说话了。正常来说,男女交往到一定时间,如果满意,男方应该向女方有明确的表示才对。按照洁琳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自己动心的、恨嫁的心理,她恨不得刘凯能直接跟她说:“亲爱的,我爱你,你愿意嫁给我吗?”可是,她越是盼望什么,刘凯越是不给她什么。他的耐心似乎很好,对她的火候也掌握得很好,好听的话,关心的话,他从不吝啬。有时候,他也稍微对她轻薄一些,拉拉她的手,或者刮刮她的鼻子,甚至有意无意地把她拉到怀里,说一些挑逗的话,在她感到有些心神摇曳的时候,他又很快放开她了,绝不给那暧昧延长和过多回味的机会。可是,说来也怪,她越是搞不懂他,就越是爱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他。哎,女人啊。洁琳也拿自己没办法。

九月的这天下午,洁琳在办公室,接到刘凯的电话,约她晚上看电影。她刚放下电话,张庭伟的电话就进来了。

“干嘛呢?”洁琳问。

“晚上一起吃饭。”张庭伟说:“有重要的事要祝贺。”

“晚上我有事。”洁琳说:“你什么重要的事啊?”

“哦。”张庭伟失望地:“你都拒绝我了,那我干嘛要说。等你晚上回来了,跟我联系啊。我等着你,你可记着啊。”

“知道了!”洁琳没好气地挂了电话。这个人,明知道她跟刘凯一直交往,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还是三天两头跟她联系,当刘凯不存在,心宽颜厚到令人匪夷所思。

洁琳和刘凯看完电影,刘凯送洁琳回去。但这次跟往常不同,到了洁琳楼下,刘凯迟迟不走。

“我送你上去吧。”刘凯揽住她说,嘴唇贴在她脸。洁琳闻到他那醉人的男性气息。从他的眼睛中,洁琳看到了他那燃烧的欲望。

“太晚了。”洁琳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心里一阵狂跳。

“让我上去吧。我保证不会做任何鲁莽的事。”刘凯轻轻地在她脸上吻着,带着祈求的口吻。

虽然这么说,但她觉得他连那祈求也带着难耐的渴望。而他的吻,不比平时般蜻蜓点水,这次,是那么的灼热,又那么的温柔。她感到她的身体和心都随着这吻开始一阵阵甜蜜的颤抖。

四个多月了,他毕竟从没真正冒犯过她。毕竟他们是一对恋爱中的男女,也不能太刻板了。她答应了他,带着他上了楼,来到了她的房间。

打开灯,关上门,她先招呼他在沙发上坐下,然后她拿起水杯去给他倒水。哪知,她刚走到饮水机旁,他就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她,顺着她的脖颈,开始疯狂地吻她。那一双手,也从她的腰部慢慢地往上移动,不由分说便有力地探进了她的胸衣。

“别这样,刘凯,我们还没结婚。”她浑身一阵颤栗,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哀求有些言不由衷。

果然他根本不听她的,他的吻更加狂热,手下的动作也时而温柔,时而粗野。洁琳这时才意识到他有可能是个很有经验的老手。她在他高度娴熟的一整套动作的攻击下,意识逐渐模糊起来,身体也慢慢融化。

终于,他把她放到了床上,而她已瘫软如泥。

他们到第二天早上才醒来。阳光透过窗帘洒满房间。洁琳躺在刘凯怀中,一只手抚摸着他那淡淡的胡子。

“醒着么早。”刘凯睡意惺忪地说。

“嗯。”她把脸贴在他身上,微笑着问他:“你说,咱们会结婚吗?”

“结婚?”他眼睛也没睁一下:“这样不挺好吗,干嘛要结婚?”

她猛一震,手上的动作停止了。她僵硬地坐了起来。

他发现她已不在怀中,下意识地睁开眼睛。

“我们会结婚吗?”她再次问他。

他睡眼朦胧地看着她,怔了好一会儿。

“也许会,也许不会吧。”他说。

她的脸霎时变得雪白。

“你从来就没想过跟我结婚是吧,你从一开始就只是在泡妞是吧。”她恶狠狠地问。

“也不能这么说吧。我对你也不是一点感觉也没有。不过,结婚毕竟是大事啊。”他打了个呵欠。

“起来,给我滚!”她朝他吼。

“别这样!”他这才反应过来,伸手想去抱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滚!”

他只得起身胡乱地穿起衣服:“你反应别这么大嘛。都什么年代了,多大的事啊。再说,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啊,我也没强迫你啊——”

她一阵头晕目眩。她瞪着他,再次冷冷地说了声:“滚。”

他看她脸色发青,一双眼睛似乎要吃人,一扫平时的潇洒斯文,“我走,我走。”拿着衬衣就仓皇而逃。

她缓缓地把头放在枕头上,只觉得头疼欲裂,欲哭无泪。

直到晚上,她才从昏昏沉沉中醒来。她打开手机,发现有无数个未接电话。是张庭伟。她这刚一打开,他就又拨了过来。

“喂。”她有气无力的问。

“你没出什么事吧。”他急急的语气:“我从昨晚就打你电话,一直都没打通,你手机怎么一直关机呢?”

“不小心关机了,忘了开了。”她说:“你什么事?”

“昨晚我等了你很长时间,可你一直也没跟我联系。”他说:“我不是说了有重要的事要庆祝嘛。昨天就是我们一年之约的最后一天。嘻嘻,你不会忘了吧,我可没忘,每一天我都在日历上划着呢。我买了花,买了红酒,巧克力,准备好好庆祝一下的——”

她愣愣地听着,似乎还没完全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不过今天庆祝也是一样的。”他笑嘻嘻地:“你可别告诉我,昨天刘凯跟你求婚了。”

她张了张嘴,嘴唇有些颤抖,什么也说不出来。

“喂,怎么不说话?”他的语气紧张起来:“不会吧,刘凯不会真的昨天跟你求婚了吧。快说话呀。或者,不会是你不认我们这个约定,要反悔了吧。”

“没有。”直到此时她这才彻底明白他在说什么,鼻子突然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根本就没把那一年之约当会儿事。从头到尾她对他是否认真也半信半疑,拭目以待。没想到,一年,是这么的快,一晃就过去了。

“那就好,你还认就好。我觉得他运气也不应该会这么好,正好赶在最后一天。再说了,也不是谁都像我呀,第一次见你这辈子就认定你了,嘻嘻。你现在在家吗,我现在就过去找你,你应该没吃晚饭吧,我来做饭,好好给你露一手。不给你露一手,你还真以为我笨,啥都不会呢。我只是想给你个惊喜而已。”

她听着他在电话里前所未有的快乐的声音,一股绞痛掺杂着一丝甜味,说不出究竟是什么滋味在心中翻滚着。于是,她什么也不说,只是听他在电话那头说着。

“对了,你家里做饭的家伙都齐吧,要不要我去超市买点啥?这么长时间了,我还没去过你家里呢,早想去了,尤其昨天特别想去,但就是担心你说我图谋不轨。还有,我还给你带了一张CD,我最喜欢的《最爱你的人是我》,相信你一定也喜欢,哈哈,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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